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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日記] 第二部(3/11)

金 色 年 代


民國五十三年大一


03.08 (日) 陰冷
  三八婦女節照理是應該放假的,何況今天又是星期日,但因本校文化博物館落成,黃季陸部長蒞校巡禮,只好乖乖地坐在禮堂聽那些大人物演講。人家都說黃部長長得矮矮胖胖的,百聞不如一見,今天得以一睹其風采,果然不錯,人言不虛也。下午也沒得休息的,聽了三位記者(鄭惠和、朱培昶、鄭心元)的談話,都是老套,雖然他們講得還不錯,我卻聽得直想打瞌睡。最後他們談到如何學英文,我才振作了一下精神,我覺得他們提出的方法倒值得一試。
  今晚本想去參加什麼舞會的,後來又變卦了。我想起家人一片辛苦賺來的錢讓我讀書已很難得,怎忍心再花錢去求安慰,何況那只不過是個虛榮的消遣? 啊! 我真欣慰我沒有去參加。

03.09 (一) 陰冷(二哥來信,給三鎮信)
  我不知要如何下筆好,每次要寫些什麼東西前,都要發大半天的呆,簡直就像腦子退化似的,我真羨慕那些下筆如行雲流水的才子,啊! 要是我有他們一半的才能就夠了。
  忽然接到二哥的限時信,原來他已北上,要我今天有空的話下山一趟。當然我沒下去,因為信是我晚上做功課時潘慶仙才遞給我的,何況我今天又是「忙」得要死,現在他人可能已在新竹了。

03.10 (二) 晴(美金來信)
  為了新聞採訪的作業,昨晚竟趕到一點半。嗚呼,以後的作業還會源源地來呢,而且都是限時交卷的,這下可不那麼輕鬆了哩。美金今天來了封信,內言腳疾入院(病情如何未提及),北上的時間可能會延後十幾天,我期待著恭迎就是了。
  上完採訪課,鄭老師忽然留下我們十位女同學談話,這還是上學期開學以來第一次,他問著各人的感想。問及我時,我的答覆是可能會唸到畢業,當然這只是一種計劃而已,能否付諸實現則天知道了。
  可愛的智美突然生病了,這是前天就開始的。據醫生診斷可能是腎結石,實在太不幸了,願上天保佑這樣一個可愛的人早日恢復健康是盼。

03.11 (三) 陰(玉雪來信,給美金信)
  今天的課最輕鬆,上午前兩節沒課,看點學生雜誌(STUDENT REVIEW),我希望我能恆久的練習下去,也許能有點進步,否則實在太糟了。第三、四節上三民主義,第一堂我沒認真聽,卻偷偷地給美金回信,第二堂才仔細聽了一些。下午只有一節拳術,其他便全是自己的時間了。因為系裡下星期六要開舞會,我對交際舞是一竅不通,只得從下午開始惡補,晚上則在教室練習。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心裡實在有點緊張,我想這是難免的吧。

[註] 班上大多數同學都沒跳過交際舞,為了應付場面不得不惡補一番,記得那晚學舞時,因為得搭肩勾背的,大家都很「害羞」,特別把大燈撚熄在幽暗中練習蹦恰,結果還引來教官的「關切」,好笑得很。

03.12 (四) 晴(陳美蓮來信)
  哈! 近代史老師請假,護理下週開始上課,本週不上,多開心,只有兩節課 --文學概論,就像星期六似的。而且今天的天氣又特別好,難得太陽伯伯這般高興,大可將那件白毛衣洗洗晒晒太陽,穿起來也舒服。念頭一起,工作開始了。洗呀洗的,終於把它洗得又白又淨了,看來我可以做一員洗衣匠了。
  真想不到陳美蓮會給我來信,我實在太高興了。她說四月八日她們會旅行到台北來,但願我們能見見面。啊!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我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與她見一次面。
  今晚本來還要惡補舞步的,不過到後來我回寢室來了,天天練也實在沒意思。不知怎麼的,頭好疼,只好躺下來休息了。

03.13 (五) 晴
  今天身體一直很不舒服,尤其上英文時,頭疼得要命,抬都抬不起來,伏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偶爾聽他兩句,但大部時間都在閉目養神,但願老師沒有誤解才好。還好後來吃了一片止痛藥,才比較舒服些。

03.14 (六) 陰雨(嘉川來信)
  身體不舒服,連帶心裡也不舒服了。我忽然覺得我是那樣地孤獨,唉! 流落異鄉的孤客,是多麼地可憐。啊! 母親,妳知道妳可憐的孩子的身心是多麼地不愉快嗎?
  已經兩個多禮拜沒下山了,今天本想與室長(許秀桂,德語系)同時下去的,但忽然又變起卦來,乾脆睡它一覺。這午覺可說是自來這個學校以來第一次睡那麼長久而又舒服的,我並夢見了大姊、父親、大嫂等。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今晚去幫忙佈置教室,準備明天迎接政大新聞系的,嘉川也是來訪中的一個呢。佈置好後,又開始惡補了,舞藝算是又進步了一點點。

03.15 (日) 晴(三鎮來信)
  吃早飯以前,我因有事到陳揚琳那裡一下,結果陸清容等三人便只顧自己先走也沒有等我一下,我心裡實在夠氣的,固然我是小氣點,但我不得不說她們太不近人情,這已不是第一次。哼! 難道我非與她們一道走不行? 不過我知道張麗寧與潘慶仙是不會這樣待我的,問題還是陸清容,她對我講話也往往帶刺,也許她這些都是無意的,但她怎不想想對方會是怎樣個心情?
  為了這個,我幾乎在吃早點的一段時間內沒講過一句話,我想要是沒事幹的話,一定會大半天不說話的。後來是因插花才使我心情比較開朗點,同學看了我的「傑作」,個個稱讚不已,也許他們不是違心論,因為我自己看來也蠻舒服的,雖然它們都是普通花草插成的,但看來並沒有土氣。啐! 還是少自誇的好。十點半,政大學生來了,比原來預定的人數差十多個,除了嘉川外,劉克銘姐姐也來了。很遺憾,我為要接待嘉川而很少跟她在一起,到底我一個人是難以分身啊!不過我們還談了些話,我想她是不會介意的,何況還有夠大方的揚琳陪她。節目的進行是先舉行一個簡單的茶會,然後參觀同學的作業展覽與文化博物館,再就吃「文化大餐」,休息片刻後,便到陽明山公園玩。這次的聯誼會,大致是辦得很成功的,也因此次的郊遊,而使我與嘉川多一分的了解。四點半他們搭車回家,我們也算盡了地主之誼,送走了他們便回頭做我們的事了。
  今晚蔡月輝回來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翁碧英與陳揚琳竟各自吐心事,已明白地說出她們的意中人,翁喜歡的是賈XX(政大新三),陳則喜歡某老師,真想不到。

[註] (1) 同學間相處總難免有互相看不順眼的地方,這裡毫無保留公開出來,也只是想呈現年輕時的感覺,阿陸如今移居加拿大,我們後來處得很好。
(2) 還記得那盆插花,是以杜鵑花為主,以野生的棕葉狗尾草(又名颱風草)做陪襯,都是就地取材的材料,我沒學過插花,全憑感覺插的,感覺果然還不錯。

03.16 (一) 晴
  今天除了英文以外,其他如經濟學、新聞學概論都沒有去上,留在系裡舉辦的成果展覽會場服務。真是出乎同學意料之外的,黃季陸部長也親臨參觀,使會場增加不少光彩。
  最令我高興的,訓導長葉霞翟也欣賞我的插花技巧,怎不令我喜在心頭。要命的,今晚為了趕鄭貞銘規定的作業,犧牲了我不少的睡眠時間,要是每天都到兩點才睡,不完蛋才怪呢。

03.17 (二) 晴(美金來信)
  今天的情緒突然間又不佳起來,我想大概是與睡眠不足或同學之間的低氣壓有關,不談了,睏極了,少嚕囌為妙,補補昨天的眠吧。美金來信說已決定十八日乘夜快車北上,十九日晨八時會到車站,看樣子我不能去接她了,因為星期四的課相當重,別的日子不選,偏選這黃道吉日,叫我分身不得,真是的。

03.18 (三) 晴
  早上被明美氣壞了,前幾天只不過說說星期六要向她借吊襪帶而已,哪裡知道今天她找不著吊襪帶硬說我拿了去,天下竟有這樣不顧人家顏面的人,算我有眼無珠,問這種人借東西,東西沒借到,倒受了滿肚子氣,最倒楣的事想來也只不過如此吧。算了,以後少與這種人打交道就是了。
  感冒至今仍未痊癒,還咳得相當厲害,身體不舒服真是最苦不過的事了。下午三堂沒課,本可放心休息睡它一覺的,但談何容易,躺下去良久仍未見睡神垂青。啊!我這苦命人,命中註定就是個勞碌者,結果整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讓它平白的溜過去了,有什麼話可說?
  現在已將近十一點了,美金亦即將步上她的旅程,相信上帝對她這位虔誠的信徒必能保護她平安到達目的地的。

[註] 吊襪帶是女人衣飾配件的一種,當年尚未有褲襪上市,有長筒絲襪,穿絲襪須以穿在腰部的吊襪帶加以扣住才不致往下滑落,比穿褲襪麻煩得多。


03.19 (四) 晴(玉雪來信)
  這兩天來的上課情形好像又低沈下去了,不太認真,記得上學期結束時,曾下決心要在本學期好好用功一下,結果仍那樣吊兒郎當的,真不好意思再提起了。上次玉雪來信都還未回,今天又接到一封了,真對不起她。本來今晨就想寫信給她的,後來又三拖四拖沒寫成,明天真該把那封覆信完成,好不再讓她等得心焦。吃過晚飯後,我、陸清容、張麗寧、顏智美四人到外面散了會步,這幾天來天氣都相當好,也許春天就從此開始了呢。

03.20 (五) 陰冷(給玉雪信)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今天又回復以往的鬼天氣了,只差些沒凍僵。嗨! 我說世上最難捉摸的事情就是陽明山的天氣了。
  今天的情緒並不太好,但也沒有壞到厭世的地步。總之,我覺得我只不過是個空洞的軀殼而已,沒什麼話說了。

03.21 (六) 陰冷
  吃過午餐,便與麗寧、月輝一同下山,我已經三個星期沒上台北了,為了今晚本系要舉行舞會,而參加舞會對我來說還是破題兒第一遭,好奇心的驅使,我已決定去參加,我想這對我是一個難得的體驗。另一個下山的動機是想去看看玉雪,我們可說好久沒見面了,趁下山之便去看看她最好不過了,且今晚可在她那兒住一夜,我想她是不會反對的。
  在行政院下了車,先乘15路車到師大姑媽家看看她,然後再到南門市場赴玉雪的約,結果等了將近半小時才見她姍姍來遲,其實也不能怪她,是我來早了。在志成補習班意外地見到兩個人,一是曾喜久,一是美金,看到她們,我只管笑,一時也找不出有什麼話說,此時我心裡可說高興極了。赴舞會以前,我與玉雪又到植物園、國立圖書館、科學館逛逛,直到五點多才轉回她的住處,準備一些事情,直到近八點才趕到舞會會場。第一次參加這種社交不免有點緊張,但還算鎮定,至少第一個人請我跳舞時,我並沒有出亂子。以後每支舞我差不多都跳了,除了扭扭舞以外。
  十二點才與月輝、潘、張一同乘計程車回家。從這時起我簡直氣炸了,張這傢伙可說是一點風度都沒有,他竟然逕自回家而讓我最後一個下車,還花了十七塊錢,越想越心疼,倒楣才踫到這種不懂禮貌的男生,簡直越想越氣,以後再也不理他了。

03.22 (日) 陰冷
  今晨醒來已八點半了,我奇怪怎麼到外面就能睡得很好,真想不透這是什麼道理,在家裡的那幾天也都睡得蠻好的,結果到學校便會失常,真怪。啊,閒話少說,言歸正傳,在小吃店吃過早點,便去找惠美,結果她與林崇漢等看電影去了。我們便到師大逛,在大門,意外的踫上郭文評及郭永輝(都是從前的中學老師),他們便充當嚮導,師大並不大,很快便逛過了,我對它並沒有多大興趣。逛完師大,正想回去,在路上又踫到林等,在他們的賃屋裡坐了一會才回和平西路玉雪住處。吃過午飯,又與玉雪去逛台大,這真是名符其實的大學了,我想我不必再費時間去形容它有多大,反正看了它我內心又興起重考的念頭。目前我覺得只有這個學校才值得我捨文化學院去就它的了。
  今天好像特別註定讓我們幾個同鄉見面的日子,在台大又找到了陳說(哲一),與她攀談了好久,五點多才離開台大,在玉雪那兒吃過晚飯便匆匆趕回學校,這時已是八點多,不早了。

03.23 (一) 陰
  因為睡晚了,結果今晨到餐廳時已吃不到什麼好東西了,這頓早餐可說吃得很不舒服,也算活該,誰叫妳那麼懶。
  今天一直是無精打采的,直到晚上與媼涼談了幾句話,精神才又振作了些,但也沒讀到什麼書,明天要背國文,現在一點也沒背,嗨,不講了。張那傢伙今天為那日舞會事向我道歉,才懶得理他這一套呢。事後道歉的人是最無聊的。

03.24 (二) 陰冷
  現在上課的情緒可說已迫近最低潮,不是打瞌睡就是胡思亂想,我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今天最令我開心的想來就是我投去的「學校生活」被刊登出來了,而且用來作標題,其LEAD是「練拳術應付內戰」,只這麼幾個方塊字就叫我心花怒放。可惜這裡沒有一個人可與我分享這種快樂,我想我是可以告訴媼涼或智美的,否則自己一個人高興太沒意思了。

03.25 (三) 陰冷(給美蓮信)
  我想以「無精打采」一句話來形容我今天的生活最恰當不過了。

03.26 (四) 晴(給蕭信)
  一覺醒來,身體舒服多了,我想今天再讓醫生看一次可能就痊癒了,天保佑。也因精神爽快的緣故,上午四節課我都上得非常起勁,連瞌睡都沒有打一個,可說是最近以來最有精神地上了一課,下午兩堂護理老師請假,天下竟有這樣棒的事情,已四週不上護理課了,真是棒極了。
  晚飯後到外面去散步了一會,然後才回來看點書,明天要考英文,還有背誦國文、作文等作業可真不少,但願我明天能應付自如。

03.27 (五) 晴
  昨晚智美不知為什麼哭了,我心裡也為之難過,結果輾轉床側直到一點多才睡著,今晨起床,神情也不太對勁,不過我還是竭力抑制這不快的情緒以振作精神上課。今天的作文題目有三個:晨曦、日落、寢室風光,我選了前者,但兩節課下來,我還是沒有將其完成,之後我也沒去寫它,只管準備應付下午的英文小考(後來也沒考),直到晚飯後我才留在教室將它完成,時已九點多。沒事了,便回到寢室,與智美上了一趟福利社,談了些話,也就結束了我今天的生活。今天所記真是名符其實的流水帳了。

03.28 (六) 晴(蕭來信)
  今晚建築系開舞會,顏智美請我去,去好呢? 不去好呢? 整個下午躺在床上就想著這個問題,正猶豫不決之際,慶仙遞給我一封限時信,蕭寄來的,內容大致是說歡迎我到台中玩,不知為什麼,接到這封信後我精神振奮多了。
  我到底還是去參加這次的舞會了。本來預定十點多退出的,結果蔡月輝到十一點多才走,那麼晚了,我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人家,也就留下來。這一留直到天亮才走,換言之,也就是跳通宵的。其實也並沒有跳多少,這晚就坐著與一個同鄉林章鏡閒聊,在異鄉遇到同鄉備感親切,我們很談得來,只是平常在學校很少踫面,難怪我們都說從未見過彼此,據我所了解的,他是一個不大活躍的人。

03.29 (日) 晴(青年節)
  由稻江會堂出來,與智美等乘計程車到東站,然後改乘公路局的車到中和,在小吃部吃了點油條燒餅,才到英子姊那裡。結果英子不在,上街去了,我跟親家母打完招呼便不管什麼,倒頭大睡了。然而躺是躺下去了,卻並未睡著,精神差透了。
  吃過中飯,與英子一同上台北,我在福州街下車,然後到和平西路找玉雪,她不在,留了紙條我就走了。我發覺我好像要倒下去的樣子,頭重腳輕,眼皮重達千斤,天啊! 我的步伐越來越沈重了,連玉雪在街頭喊我我都沒聽到,後來看到了,她叫我隨她回家,總算在她那裡睡了一個多鐘頭,醒來已五點多。打算回學校的,但想到已好久沒見過美惠了,於是又到美惠處,這晚被她留住了,還充當了她的舞師,這真是從前想都沒有想到的事,我竟也會教他人跳舞了......

03.30 (一) 晴/ 雨 (三鎮來信)
  今晨醒來,已八點鐘,昨晚可說睡得舒服一點。吃過早飯,便聽聽音樂,以及教美惠跳舞。最令我感到安慰的是聽到許多優美的音樂,這些都是我最喜愛的,如藍色多瑙河、春之聲....以及現在流行的哈泰利電影插曲,啊! 好久沒有過這種耳福,上午可說過得最寫意了。
  中午我又到中和去,因為我想起要到台中玩也須穿套比較體面的衣服去,所以我便去把英子一套較新的衣服拿來穿,她也欣然同意了,有個姊姊在此地的確做什麼事情都比較方便。
  回學校經過美軍眷區時,有幾個美國女孩子冒雨給過路客人送花,其中一個實在美麗極了,她送給我一朵白色的杜鵑,我心裡實在太高興了,這不是非常富有人情味的故事嗎?

[註] 當年美軍協防司令部尚未撤離台灣,有為數不少的駐台美軍,我們學校附近環境優美,設有規劃完美的美軍眷區。

03.31 (二) 晴(給三鎮、蕭信)
  今天過得有點緊張,精神也不太好,或許是因昨晚沒睡好的關係吧。似乎好久沒與媼涼聚在一起了,這當然是由於不同系又不同寢室的關係,今晚她為我做完頭髮後,還留下來與我下兩盤棋,然後聊聊天才回到她的寢室去,我也就做點自己的事,如縫補衣服等。

04.01 (三) 晴(給舅父信)
  明天春假開始了,看來大家都喜洋洋的,好不開心,我也不例外,今天穿了件新衣服,頗收到同學刮目相看之效。其實這實在是件非常可笑的事,什麼我穿了新衣,他(她)們都認不出是我,太誇張了,這些讚美之語真不敢領教,因為它可愛得可怕。
  為了讓學生們提早回鄉,拳術老師也特別開恩,只上了一刻鐘的課便下課了。我因為答應等智美第八節課下課後一同下山,所以並沒有即刻下去,送清容、麗寧一程後,我才回宿舍整理行襄,又洗了幾件衣服。哪知衣服洗好後,智美回來說要下山去了,我氣得只差沒豎起頭髮,那些洗了的衣服都是我行裝的一部份,沒乾之前我怎能走呢? 然而她已有約在旁,我也不忍心讓她失約,只好懷著沉重的心情目送她遠去。我嘛,孤單地留在宿舍,還好不多久室長許秀桂回來了,安慰了我一番,心情才算比較開朗些。後來衣服一乾,我也就免費搭乘校車到台北了。
  到美惠家已六點多,一見面她便告訴我不能與我同到台中,這真使我太失望了,本來約好同到台中度假的,怎麼又臨時變卦呢? 她身體不舒服這我知道,只是事情也太不湊巧了,無論如何,我明天又得孤單的踏上旅程,豈不掃興......

04.02 (四) 晴
  與美惠聊到九點一刻才向她道別到車站搭四十五分的火車,想不到車子竟這般地擁擠,空氣又悶得難受,有點透不過氣來的味道,有個伴倒還可以解悶,偏偏美惠不能成行,一個人簡直悶得發慌。整個車廂就像大雜院一般,實在太沒趣了,站著站著,直到新竹才有座位坐,累死了。
  快到台中車站時,我心裡有點兒緊張,蕭會來接我,我不知要如何應付才得宜,儘管我把他當做很平淡的朋友,但這卻還是我第一次如此,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自己心地純潔又何必顧忌太多呢?
  他果然來了,還是他先向我打招呼的。他陪我到土地銀行找舅父,與舅父談起才知道他也到車站接我,我沒有看到他,而他也不敢冒然認我,因此錯過了在車站見面的機會。另外我又知道久美表姊到新竹動手術(鼻炎),看來這幾天我是無法見到她了。
  因離舅父下班時間尚久,所以他先叫三輪車送我回家,結果三輪車夫糊裡糊塗地送錯了地方,虧得蕭幫忙東找西找才算找對了。之後,他進來坐坐,直到五點多才走,我也希望他能早些兒回家去,雖然這是很不近情理的,但我卻始終提心吊膽被舅父母他們誤會,他還一直說晚上去看電影,我謝絕了,我只希望能與他見一面,沒存有其他想望。
  今晚與信美同去看電影「香港之星」,內容並不特別,畫面倒是很美。看完電影後,由表姊夫的堂弟李勳夫請吃肉圓。明天的節目,信美上班沒空,可能就由他安排了。

04.03 (五) 晴
  今天由李先生招待,到省議會、林家花園、台中公園遊玩,這是隨三育幼稚園同去的,無形中我們變成了幼稚園的大班,真有趣,當然我們這三個「大班」(另外還有一位林小姐)行動是自由些,毫不受拘束的。晚上又與信美到街上逛逛,看看今年流行的時裝、鞋子,逛了幾個鐘頭,連同上午走的路,真夠我受,十點我們就回家休息了。

04.04 (六) 晴(給三鎮、美惠信)
  今天沒出去,蕭說要來看我,於是我便待在房裡看看書,寫寫東西,結果他並沒有來,難道我的祈禱應驗了? 老實說我心裡非常矛盾,我希望他不要來,因為我知道跟他在一起我會很不自在,但他沒有來,豈不太豈有此理,信上寫得那麼熱烈,結果他招待什麼? 不過說實話他沒有來倒讓我吁了口氣,我還是希望他不會來的成分多,以免惹來一些無謂的誤會。
  黃昏時分是最美的一刻,秀蓮妹邀我到附近的農場打羽毛球,玩不了多久,天色便暗下來了,真是夕陽無限好,可惜近黃昏。
  晚上李勳夫又來邀我去參加兒童遊藝晚會,我與秀櫻一同去了,心情還算非常輕鬆。

04.05 (日) 晴(美金、友佳來信)
  上午乘十點的平快車往新竹,車上好擠,坐得怪不舒服的,真後悔坐這種倒楣快車,其實也快不了多久,真倒楣,情緒也夠壞了。到新竹站已十二點多,叫了輛三輪車到新竹中學,開價十元,討價還價了半天,結果是以六元成交,真是豈有此理,差些兒白花四元。
  很奇怪,見過三鎮弟後,心情豁然開朗起來,他實在太可愛了。中餐便在教室裡吃了。據他說叔母早上才來過,是要去看友佳的,這些東西也是她帶來的。吃完午餐後,姊弟倆又去爬山,玩得非常高興。回來後再在學校裡聊聊,參觀各建築物。四點才往市區去找久美表姊,住所好不容易找到了,表姊卻外出,雖如此,倒遇到了未來的表姊夫,他很客氣,請我與三鎮去吃飯,因為直等到五點多都未見表姊回來,而且我預定乘六點五分的班車返台北,後來看看時間已經來不及,便改變主義,預備明晨再回。吃過飯後,回到原處不久,一個美麗的小姐姍姍走進來,果然她就是表姊,因她是借住在同事家的,也預備今晚走,所以我最後又決定乘六點四十五分的柴油車返台北。他們送我到車站,因時間太匆促,沒談到話便分別了。三鎮也這時才回校,他們留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回到學校已將近十一點,洗洗衣服洗洗澡,便十二點多了,快到一點才就寢。這次的旅行大致說來是非常愉快的。

04.06 (一) 晴(給友佳、徐郎雄信)
  今早兩節週會沒上,我利用它寫了封信給友佳,並準備下午的英文小考。結果嘛,同學手段高明了些,又把英文延到星期五考了,我也希望能延幾天再考,因為我準備得實在太不充分了。
  該打的,下午上課時又想打瞌睡了,還好清容的一顆酸梅提振了我不少的精神。自到這個學校以來,從未像黃昏時這樣運動過了,與蘇明美打羽毛球,玩得滿頭大汗,回來洗了個冷水浴才算舒服了一些。今天的天氣也是夠好的,許多同學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很有夏天的味道了。

04.07 (二) 涼
  今天下午劉毅夫到系裡來作軍事新聞採訪的演講,講得實在夠好,都是一些實地經驗,被他一講我都有點嚮往那一方面了,不過那是將來的事情,一個人未來的命運誰能預料呢?
  聽完了演講,本來就沒事了,結果又被鄭老師留下來交待了些作業。

04.08 (三) 冷(美蓮來信,給美金、玉雪信)
  情緒不好影嚮到其他身邊的事情那是無疑的,我真不了解為什麼一個人的情緒會變化得這般激烈,而且激動得以為自己活夠了,啊! 為什麼? 人生真的是這般無聊嗎? 從來不作詩的我,今晨竟也提起沉重的筆桿在紙上寫了一首無題詩:
一枚飄零的枯葉 觸動了我的心弦
我低泣著,為了什麼?
啊! 我感到孤寂的可怕
一瓣飄零的落英 觸動了我底心弦
我低泣著,為了什麼?
啊! 我感到孤寂的可怕
然而,片片的枯葉,瓣瓣的落英
哪有因我的低泣而停止凋零
唉!
唯有時序不再變遷
  她們也才能免去可怕的孤寂
  雖然是一首可笑的詩,但卻也最能代表我的心情了......

04.09 (四) 晴(給大哥信)
  昨晚給大哥寫了封信,很奇怪,我這些日子以前已給家裡寫過兩封信,結果都未接到回信,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或者家人忙得連寫信的工夫都沒有了,但願上天保佑家裡平安無事。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所以再給大哥寫封信詢問到底,並且向家裡要錢,實在很不好意思,早先我心裡暗地打算自己賺零用的,但現在學校各部門都有了工讀生,我連工作的機會都沒有了,哪兒掙錢? 寫文章賺錢還不是時候,因為我的思想還太幼稚了,唉! 沒辦法只好厚著臉皮向家裡要。大哥,你能原諒我吧,因為我知道你向父親要錢時也會為難的。唉! 我給你的麻煩也著實太多了。
  很平淡地度過了一天,沒有悲戚、落魄的神色,不過有時也會蒙上淡淡的哀愁,愁些什麼,我也答不出所以然來,或許這是我天生的多愁善感的天性在作祟吧。

04.10 (五) 晴(徐郎雄來信)
  作文發還回來了,老師給我的評語是「造意很好,寫境還嫌不夠,盼更努力習作,前途無可限量」,的確我寫境的地方太簡單了,至於談前途,實不敢當,而且我也無此雄心要當作家啊!
  徐郎雄來信,看後使我內心好不自在,字裡行間充滿了悲觀之氣氛,我真不知該不該再給他回信,唉!
  忙著看了一天的英文,結果並沒有考,不過對我來說考不考都是無所謂的,反正多看對自己總是有益無害的。
  今晚欣賞了一場電影,這是我期待著的 -- 春風秋雨,仙黛拉蒂、約翰蓋文主演,是喜劇也是悲劇,看到最後我流了幾滴的眼淚,的確劇情非常動人,值得一看二看的名片。

04.11 (六) 晴(英子來信,給舅父信)
  這兩天的情緒真不敢領教,的確週遭的環境太使我傷感了,但就不了解我為何要如此這般的虐待自己,天啊! 是不是我已經活夠了,我生命的光彩暗淡了。啐,笑話,我的生命幾時有過光彩,簡直是自我陶醉不成。唉! 就讓它隨天意慢慢地熄滅吧。
  英子姊回高雄去了,我傷心地哭了好一陣子,雖然她要我別傷心,好好地用功,但我太了解她了,我命苦,結果她卻比我更命苦,難道這些都是天意?......

[註] 英子姊感情生活不很順遂,加上工作忙累,日子亦過得很辛苦且不如意。

04.12 (日) 晴
  星期日,大家都跑光了,寢室裡只有我一個人,顯得非常寧靜,雖然寂寞點,但我卻從中得到不少安適,我心胸開朗多了。早上沒事兒,插插花,看看英文雜誌,下午則到圖書館看看報紙,如此我也過了很寫意的一天了,有什麼好想不開的呢?

04.13 (一) 晴(大哥來信)
  或許是看了大華晚報那篇「林二嫂」的文章的關係,我心裡沒有那麼憂悶了,對自己的遭遇也較樂觀了,今天就是在這種達觀的心情下度過的,但願以後我能這樣繼續保持下去,對身心的健康也較有幫助。
  今晚本校發生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自殺案,一個伙夫(廚師)跳樓自殺了,據說昨天大知館也有一小工人墜樓喪生,這太可怕了,不幸的事件竟連連發生在本校。唉!我內心的感觸太複雜了,難以描述......

04.14 (二) 晴/ 雨
  今天把全部的精力花在作文上,看著新副的寢室風光描述得繪聲繪影,有聲有色的,真有點兒技癢,也決意投它一稿,不管能否博得編輯先生的青睞,反正這也是我樂所欲為的。
  新聞報寄來稿費單了,還是每則五元,真差勁,我花的心血豈止五元,不過我不會計較這些的,我只希望那位編輯大爺能多多登我的稿就夠了。

04.15 (三) 晴
  我發覺我近來好少看書,真不應該,每次一想到大哥對我萬般的愛護,我便愧疚萬分。從今起,要好好地用功了,我希望能爭取到更好的成績來報答他 -- 我終生難忘的,可敬的大哥。
  今天在學欄上赫然又看到了我的作品,真開心。

04.16 (四) 晴(友佳、科助來信,大哥寄來二百元)
  今天精神很好,一方面可能自己想開了些,另一方面是收到幾封親友的來信的關係。的確,信是最佳的精神食糧,無怪乎友佳要我在他結訓以前(五月二日)給他寫五封信「就好了」呢。

04.17 (五) 晴(美惠來信,給黃麗飛先生、友佳信)
  如今我為一個切身問題所困,而且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做最後的,亦即理智的抉擇。再重考好呢? 或是繼續在本校攻讀下去好呢? 思考再三,覺得重考即使被我踫上一個一流的學府,但那我太不甘心了,這一年內我花了那麼多錢,所得到的卻幾等於零,豈不太冤枉了? 然而不重考呢,這個系我實在越讀越不起勁了,尤其班上好幾個同學也越看越不順眼,最氣的是XX那極端的成見....唉! 想來想去還是得不到結論,我想寫封信請教戴天和老師,他對我一向是愛護的,也許他會給我明智的指示。
  今晚到宗南堂聽王大受教授講中國近代史,講得還不錯,否則我也沒耐心聽完它的。

04.18 (六) 晴(給大哥信)
  本來預定今天不到台北去的,哪知室長許秀桂直邀我明天陪她隨她們系到野柳金山一遊,我知道那是出於她的一片至誠,不好拂逆她,也就答應下來了。上完法學課,我並沒有馬上下山,因為洗洗頭什麼的也花了我不少時間,直到四點多才離開學校搭公路局車下山。
  晚飯在姑媽家用了,飯後去找林惠美,之後又去找美金,這晚兩人又去逛了好一會的街,順道去找玉雪,她溜出去了,我們也只好循原道回家,時已十一點多了。

04.19 (日) 晴(黃麗飛先生來信)
  今天的旅行可說是最愉快的,可能是身邊有秀桂的關係。由博物館出發,先到基隆港,然後到野柳,而金山,而石門,而淡江文理學院,再回到學校。這期間,笑話百出,最妙的,車子還一路上拋錨,回到學校,已八點多了,玩了一整天,可把身子玩累了。
  到淡江學院時,趁機去找徐幸齡,結果她到台北去了。這傢伙,用功有名,今天倒也「風流」起來了。
  黃麗飛先生回信來了,字裡行間流露出非常的至誠,當然他本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但願他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註] 記得黃先生是某通訊社負責人,我準備採訪的對象。

04.20 (一) 晴
  週會時間改為舉行演講比賽,參加比賽的共有十位,其中較有希望得名的是王三慶、張國典、「?」、蔡英英幾位,他們是十位中較出色的,言論也較切題,台風又不錯。
  今晚情緒又轉為不快,我真氣死XX了,我打電話去請教他要如何找到黃麗飛先生的住所,結果沒有獲得指點,還被奚落一頓,怎不令我氣餒? ......

04.21 (二) 晴
  學欄又有我兩則作品,好開心啊! 至目前為止已有六則被登出,共卅元了,等湊足五十元,我便可買一把陽傘了,是多麼值得留念的東西啊!

04.22 (三) 晴(給友佳信)
  上午看了一點書,但卻是昏昏沉沉的,毫無精神,也許是今天學欄沒有我的大作的關係,嗨! 我也真是太自負了,怎能為此而影嚮學業呢? 投稿本來也就不是件易事啊!
  世新的一部份同學今天到本校參觀,我們負責招待,雖然說兩系處得還不錯,玩得還好,但老實說,他們留給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我覺得政大的還比較可親些。今晚想要看一點文學概論,但看了半天,竟不知其所云何物,我真擔心這次期中考要如何派司它。

04.23 (四) 晴
  今天不知怎麼搞的,一直讀不下書,簡直就是鬼混嘛。

04.24 (五) 晴
  昨晚,有幾個同學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與體育系的XX同學出去幹嘛的,直到十二點多才回來,我覺得她們未免太過份了,笑鬧聲大得可能大成館也可聽個清晰,太不像話了。近來我連招呼都懶得跟她們打一個,她們恨我也好,罵我不識好歹也好,反正我不高興與她們在一起,失去她們的友誼我不會覺得可惜的。
  可能是學欄上有我的作品,才使我不致於垂頭喪氣的,不過書仍沒看進去,真差勁,投稿熱使我熱昏了頭,什麼也不想做了,家人允許我這樣做嗎? 會嗎? 問問自己吧,對得起父母親、大哥嗎?....唉! 我竟是在明知故犯著呢!

04.25 (六) 晴(友佳、彩蘭、玉雪來信)
  非常值得欣慰的一件事情在上法學課時發生了,連續接到三封信,簡直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其中最難得的要算是彩蘭的了。這傢伙自從離別以後就沒再給我寫信,還以為她闊了不再理我了呢。信中她說要給我介紹一個政大新三的同學,見她的鬼,幾時出的這種主意,不過我倒願意知道她介紹的是誰,反正做不做朋友是另外一回事。
  今晚本系有一特別節目,即參觀中央日報編輯及印刷的整個過程,另外我們幾個女同學也有一個特別節目 -- 磨地板(跳舞),還有另外一個我自己的特別節目 --下午四點拜訪黃麗飛先生。這些特別節目都一一付諸實行,本來中間那個不想去的,與張麗寧逃了好幾次,結果還是被「抓」回去,有什麼辦法。見了黃先生(另有張麗寧、高富美陪我去),我內心的感觸太大了,我真不知要如何以文字來表達我的心聲。他是個有實學但不得志的人,最值得我敬佩的是他不肯向環境低頭,不肯卑躬屈首去向人討好乞求,他是個被惡毒社會唾棄的君子....,總之,他已留給我一個深刻至極的印象,但願以後我能繼續求教於他,必定受益無窮。

04.26 (日) 陰(給父親信)
  第一次體驗到報人的熬夜生涯,的確很夠新鮮,其中以印刷、排字、編輯部門最使我感到興趣了。萬一我能受完這四年的新聞教育,並且在報社服務的話,希望我能做一員編輯,記者對我來說或許不適合,而且也不是我所喜歡的。
  凌晨一時,我們開了一個小小的同樂「晨會」,每個人表演的節目都算尺錯,堪稱精彩。最妙的是三聯單遊戲,裡頭竟有「陳博文,在裙子裡,做特派員」、「高信疆,在牛屁股後面,發表政見」....不勝枚舉,算是熬夜期間的插曲。離開中央日報後,本想到中和一趟的,結果因太睏了,便回校養神了。

[註] 有文化界才子美譽的高信疆,是我同班同學,不過在學校時很少跟他交往,一方面他一直像個獨行俠,一方面我的交往範圍也較偏狹,感覺與他不是同一個「GROUP」的。

04.27 (一) 陰(新聞報寄來稿費)
  天氣又忽地變冷了,不過也並不很冷,只是較最近的天氣涼些罷了。收到稿費是最值得欣慰的事,雖然只有十塊錢,卻也是心血的結晶呢。今天上課時,一直想打瞌睡,真氣死我了,不得已晚上只好狠下心來,七點睡覺,真是破記錄。

04.28 (二) 陰(給友佳、彩蘭信)
  昨晚睡得飽飽的,總算有點代價,因為今天上課時都沒打瞌睡,其實也不想睡,精神好多了。
  學欄有我兩條「大作」,連以前一共有九則了,四十五塊錢,差不多可以買一把洋傘了,其實我在上星期六便去買了一把,是自動開張的,七十元,我想這是最值得紀念的東西了。

04.29 (三) 陰(給黃麗飛先生信)
  早上兩節沒課,結果卻儘花在寫給黃麗飛先生的信上,真慚愧,讀十幾年的書了,一封給長輩的信都要花那麼多時間,怎不羞人? 而且那封信也是胡亂湊成的,但願黃先生不見怪才好,蓋其中含有我多少的熱誠在內啊!
  今天額外地又請朱虛白先生來演講,他講的是名報人的軼事,講得倒很動聽,博得非常熱烈的掌聲,我想這掌聲是出自內心而非虛應的。
  據說我給張麗寧應付應付寒假作業的那張農家照片登在中央日報上,雖然名義上是張麗寧的,不過能被刊登出來亦算是好事,因為無論如何,那是我的傑作哩。

04.30 (四) 陰(大哥來信,給陳美蓮、蔡美蓮信)
  前幾天因例假沒有注射霍亂預防針,今天中午只好與智美到陽明山衛生所注射,去時乘車,回來徒步,11路車(雙腳)到底情趣較濃,兩人邊走邊談,不消半個鐘頭就回到學校了。
  晚上到圖書館看了點書,很想要向那位主管先生要廿七日的那份台灣新聞報,但第一次踫壁後不敢再試,後來想要把我的「大作」剪下來,然而「愛護公物」又使我打消了念頭,於是我只好如鬥敗的公雞般離開圖書館回寢室。

05.01 (五) 陰冷(彩蘭來信,給友佳信)
  最近,我發覺自己的私生活太散漫了,簡直整天在作白日夢,難道這是一種病態?我相信不會是的,不過心裡好像有所懸掛倒是真的,尤其每當回憶到童年的生活時,就會悲從中來。唉! 年華去了,那多彩多姿的童年,何日再能回復? 天啊! 我老了呢。

05.02 (六) 晴冷(英子來信)
  幾乎整個下午的時間都沒看書,睡一下午覺,寫寫稿就差不多完了,不過我也不願再過份責備自己了,因為那是我的愛好,我做我愛好的事情想來該不是做錯事吧。嗨! 算了,對自己下評論往往是不夠客觀的,還是少來的好。

05.03 (日) 晴(給英子信)
  今天留在學校準備功課,然而卻沒有多大收獲,興來寫寫稿,結果鬧了一糊塗到家的笑話,信封沒貼郵票就投出去了。下午等了半天的郵差,偏偏不見其芳蹤,於是就這樣寄出去了,反正....唉!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05.04 (一) 晴
  今天沒什麼好記的,唯一值得表揚的,今晚用功到一點鐘,是為了趕完三民主義報告的。

05.05 (二) 雨(黃麗飛先生來信)
  雖然今天要考採訪,而我卻一點不感到緊張,連老師規定要看的書我都沒看,幾時變得如此油條了? 不過從考後的結果看來,死啃書也著實沒用,因為他今天考的東西大部屬於新聞的寫作,要我們假造新聞,以倒寶塔式的寫作方法寫出,看情形也許還可以考及格,否則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我越發覺得我的性格與高富美格格不入了,她那動則發脾氣,對人愛理不理的態度幾叫我無法忍受,幾次我想從此不理她,結果都是她自己「熱情」地先與我交談,真沒辦法。我想既然自己與她難處得來,就少與之接近好了,免得彼此都鬧得不愉快,反而傷感情。
  今晚鄭貞銘留下來跟同學談了些話。

05.06 (三) 晴(給大哥信,友佳來信,即覆)
  收到友佳的來信,使我高興極了,但又非常遺憾,因為他要我明天去看他,他已結訓休假在台北,多麼難得的機會,而我偏又無法脫身去看他,試想,明天考文學概論、中國近代史及護理,一連串的考試,怎麼走法? 打了幾次電話給惠智姊,不是講話中就是她不在,真惱人,只好寫封限時信去告訴友佳,說我後天才去看他,因後天國文考完後便較有空閒,問題是友佳能否繼續逗留下去,嗨,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05.07 (四) 晴
  昨晚開夜車至午夜兩點,今天又在五點多便起床,頭痛死了,但也沒辦法,這些都是自討苦吃的。
  文學概論的曹教授老糊塗了,明明說今天考試的,結果他硬說是下星期才考,嘿,這樣也好,否則,我定無及格的希望,因我準備得太不充分了。下午考完護理,便回寢室等友佳打來的電話,結果非常失望,到底那封信有沒有接到呢? 真急死人,而每次打電話給惠智,總是接不到她,下次見面非說她一頓不能消氣,想想我到西站看她幾次了都沒見到她,太氣人了。

05.08 (五) 晴
  今天五點便起床了,把國文看了一遍,就這樣算是準備期中考,實在很可笑,不是嗎? 中學時代,總以為大學難念,如今我卻不以為然了。然而,別得意,這觀念是太狹窄了,眼光也太不遠大了,準備課堂內老師所講的有限的東西有何困難,以前我相信自己也許可以考得比現在更好些,因為那時我只會死啃書哩。現在死啃書是沒用的,好多課外的知識待你去蒐集充實呢。
  考完國文後,好像整天都沒事幹了,下午本來有一節體育及兩節英文,結果老師都請假了,而我也記不清我下午幹什麼了,好像心裡很不安,本來我今天要去看友佳的,但他沒給我信也沒給我電話,最後我也沒去了,他要罵我就罵吧,反正我也不知要如何去做才好。

05.09 (六) 晴
  寢室搬出四個人,無形中寬敞了許多,最值得欣慰的是唐、江搬走了,而黃惠美、嘉寶也搬走了,但後者我對她們尚無反感,因為她們總算還尊重他人,顧到別人。上午也是半天都沒課的,寢室舉行大清掃,我負責提水,還好我去借了橡皮管,否則可慘了,光爬樓梯就夠我受的,也虧總務處那胖子肯幫忙,謝天謝地。下午我把幾件冬衣被單都拿出來洗,總共差不多有上十件,又大又重,真累死我了。今晚我、秀桂、老伴(智美)吃玩得非常開心,可說是少有的最寫意的一個晚上了。

05.10 (日) 晴
  同寢室的許多同學都下山去了,寢室裡顯得格外安靜,我覺得我對這種安謐有一種格外的偏愛,我可以做任何使我心情愉快的事情,而沒有人會來侵擾我,雖然寂寞,但寂寞得可愛。此時若突然出現一個人,除非她是我的知心朋友,否則,她將不受我歡迎的,我知道這未免自私得過份,但我偏偏不能使這「自私」遠遠地脫離我,這或許就是好靜的怪癖吧。
  今天中華日報、新聞報的學欄同時刊登了我的拙作,真高興。新聞報的我已賺了七十元,那把洋傘的錢足夠了,能不開心,再加油吧。今晚好早就睡,沒看書,不知是在幹嘛的,不過若能很快睡著對我倒是好事呢。

05.11 (一) 風雨 (新聞報、三鎮來信,給大哥信)
  好端端的天氣今晨忽然又風雨大作起來,簡直可怕到極點,那像要吞掉人類般的風聲,要是在家鄉可就不得了了,香蕉不連根被拔起也要腰折了。
  很高興的一件事,收到稿費廿五元。另有一封三鎮的來信,這小鬼已個把月沒來信了,真想寫封信訓他一頓,不過他也著實太忙了,我哪裡忍心去訓他呢。
  腦子裡總是胡思亂想,上課也沒專心聽講。啊! 我知道我為舞文弄墨沖昏了頭,「作家夢」時刻縈繞在我的腦際,然而我卻深信我沒有這份才能呢。不過寫作若能使我平靜,我也不勉強自己不要去做,雖然我寫不出什麼東西。

05.12 (二) 冷風刺骨(友佳來信)
  很久沒有早起床了,因為昨晚睡得早些,所以今晨也起得較早了,但並沒有真正做了些什麼,不過若能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是最好不過了。
  我以為七日那天的失約會使友佳一氣不給我來信的,但今晨他給我寄來了一封信。說來也真奇怪,只要我一收到他的信,我內心便會開朗起來,實際上我覺得它比一封情書來得使我心慰呢,我但願我那未來的他是友佳第二。啊! 羞,不談了。
  新聞採訪課由中央社女記者黃肇珩講文教新聞的採訪,她是個能幹的女記者,善於演說,講得很動聽。雖如此,中有一段時間我卻直打哈欠想睡覺呢,要不是鄭貞銘在旁,我真會瞌下去的。
  新聞採訪考七十二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05.13 (三) 陰冷
  這幾天天氣真是太糟糕了,聽! 窗外那風聲,簡直嚇死人了,還好我今天的情緒並未受它的影嚮,幸甚,幸甚。
  明天要考文學概論,所以今天也稍微用了點功,可惜我沒有那種耐心天天保持下去,否則我現在也滿肚子學問了。

05.14 (四) 陰冷 (彩蘭來信,給三哥信)
  上近代史時,清容問我「潔雨」是不是就是我,我故作不知狀,否認了。其實讓她們知道也沒關係,不過我就是不喜歡,所以知道「潔雨」是我的人也只不過跟我常接近的幾個人罷了。
  寢室裡四個新聞系的,逛起來也夠瞧的,中午溜到山仔后蕩了好一陣才回校上護理,時已上課後半個鐘頭了,想不到我也是這吊兒郎當中的一個。我變了,變得好多好多,哼! 太惡劣了。
  吃完晚飯後,不由自主地又向山仔后散步,後來我發覺此行尚有點意義,因為我知道一個絕佳的散心去處,那地方真是太美了,我真喜歡它。又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新聞報與中華日報同時刊登了我的大作哩。

05.15 (五) 不定 (給友佳信)
  昨夜又開了夜車,因為今天要考經濟學。哼! 平時我才不相信自己會用功到深夜一兩點呢,除非是看小說,唉! 不知長進的......中午去把三千煩惱絲剪短了,有點心疼。
  麗寧今晚做了包頭,大家一味地讚美她,的確是做得很不錯,然而純真的樣子已在她臉上消失了,那我所喜愛的,然而,我卻不能對她說出我的感想,唉! 別管閒事吧。

05.16 (六) 晴
  已兩個星期沒下山去了,今天本想下去的,但想想,英子不在台北,況且沒重要事幹,去了還不是徒費時間、金錢,基於此種因素,我還是決定「看家」了。天曉得,同室的同學一個個都跑光了,我一個人實在不敢睡,於是跑到樓下大寢室睡了。其實要不是那幾天常有鬧鬼的謠傳的話,我是不怕的。我又寫了一篇散文,決定投到中央日報去,管它會不會受到編輯先生的青睞,試試看就是了。

05.17 (日) 晴(麗月來信,給彩蘭信)
  今天可過得並不太寫意,為什麼,我不知道,人就是這麼怪,唉! 世上的怪人也許不只我一個人吧!
  十二分的意外,麗月給我寫了封信,我真該感激她一輩子呢,可不是? 玉雪、美金....她們都不來信了。哦,她們正忙著準備聯考哩。唉! 一年前的現在,我不是也稱得上是個緊張大師嗎? 去了,韶光一去是不再復返了,它帶走了我什麼呢? .. ....天曉得!

05.18 (一) 晴(給幸齡、嘉川信)
  上午是在無知覺中度過去的,雖然我並沒有昏倒過去,沒有任何毛病,然而我這空醒的人卻比失去知覺的人更慘呢,我只不過是具空軀殼而已......政大新聞系發行的「學生新聞」上,有一篇圖與文 --康莊大道,文是鍾XX作的,這不就是彩蘭「好心」要為我「介紹」的嗎?
  智美借給我華嚴著「智慧的燈」,於是我與外界隔絕似的,也不管我身外的事了。

05.19 (二) 晴
  「智慧的燈」總算讀完了,時為下午四點鐘,沒有聽課,沒有做筆記,沒有....我真想立刻離開這人世,雖然它有許多可愛的地方,它對別人來說也許又是一個極樂世界,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多餘的,多餘的......但是,我可以輕易地死嗎? 即使,這世上的人一個都不愛我,但我相信,有兩個人是例外的,媽、大哥,是的,他們太愛我了,我怎能離開他們而使他們來取代我的痛苦呢? ......

05.20 (三) 晴
  那麼早起床,只不過是為的抄筆記,抄! 抄! 哼! 無用的傢伙。
  麗寧問我內心有什麼苦悶,多謝她的關懷,然而我只能對她搖頭而已,唉! 我的苦誰人能了解呢? 上天有靈的話,只有天曉得了。苦,也只有意會而不能言喻的啊!

05.21 (四) 晴(幸齡來信)
  上完第一節的近代史,便向老師告假了,我心裡痛苦極了,真如被毒蛇咬了一口般地難受,回到寢室,乾脆就大哭一場,哭完了心裡也舒暢了些,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幸齡的回信來了,想不到我那天信手給她寫了封短函,卻叫她蒙受了萬端的痛苦,原因是我責怪她總是不願先給人家寫信。唉! 無論如何,我是不應該這樣責怪她的,我的心胸太狹窄了,我太幼稚太無知了,我比誰都更恨自己,恨!
  下午兩點半到政工幹校參觀,有一特別陪客,即鄭心元先生,我所敬仰的人,他即將赴美深造了,這次也許就是最後一次的見面了吧,唉! 要是他能多教導我們就好了,他的的嘴角永遠掛著那可親的微笑,也永遠帶給人親切的感覺,如今,這些都要隨著他的身影遠涉重洋被帶到美國去了,且以虔誠的心祝福他一帆風順......
  在復興崗上很意外地遇到昔日高三的同班同學R,真沒想到他讀了軍校,在異鄉遇到同鄉同學,自有分外親切的感覺,惜時間倉促,並未多談,即匆匆道別了。
  寄給中央日報的稿慘遭退稿,真不是味兒。那只可詛咒的退稿信封已被我撕個粉碎了。

05.22 (五) 晴(給麗月信)
  烏雲漫佈的天空,已稍稍開朗了些,但至傍晚,又是一片陰霾了。

接下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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