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告訴我,三十幾年來,他看的電影不超過十部,女兒要出國前,怕兩老在家無聊,特地帶著他們,到電影院實地示範如何買票,如何找坐位。我聽了哈哈大笑,想不到孩子長大,竟認為父母親都已成為老古董,我的兒女也是如此,殊不知他們心目中的老古董,當年可是電影院的常客哩!
記得我看的第一部電影叫『里見八犬傳』,從此對男主角『里見浩太郎』一見傾心,成為他最忠誠的粉絲,之後,只要他演的片子,一律捧場到底,那時我初中一年級。當我從事教職後,從不禁止兒女或學生成為追星族,甚至在茶餘課後,常常和他(她)們討論那些偶像的八卦,無形中縮短師生的距離,沒有所謂的『代溝』存在。
我們那個年代,電視還沒出現,年輕人最大的娛樂,不外是讀小說或看電影。初中階段,電影院以放映日本電影為主,我的偶像除了耍劍道的里見浩太郎之外,還有專演江湖浪子的小林旭,抱著一把吉他闖天下,那種浪蕩不羈的形象,竟讓當時的年輕人為之瘋狂。石原裕次郎的粗獷與正直,又是另外一種典型,尤其他的歌聲,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當時由他演唱最流行的一首歌『鷲與鷹』,帶點柔情又感傷的旋律,整天在收音機裡反覆播送,每到下課時間,同學們拿著不曉得從哪裡抄來的日本歌詞,僅管日本字只識幾個,大家仍然津津有味唱著,這首日本歌曲嚴然成為班歌。
民國七十六年,我帶兩個女兒去日本旅遊,在飯店看到所有電視台,全部播放石原裕次郎病逝的消息,我從床上跳起來,匆匆忙忙帶兩個小孩,趕到飯店附近的伊士丹百貨公司,加入搶購CD的行列,想不到架子上只剩下他的一片CD,正當我伸手要拿起那塊CD時,一隻男人的手,動作比我更快,搶輸他,只好以哀兵姿態,請他把那塊CD讓給我。我自我介紹來自台灣,知道我是外國人之後,那個中年日本人二話不說,把他搶到的最後一張石原的CD讓給我,並說他明天還可以再來買看看。
初三時(國三),為了看一部有關西班牙宮廷的電影,在一個週末,儘管國文老師把班上留下來自修,好友阿蘭仍和我想盡辦法,蹺課坐五分仔車到屏東戲院看一場『風流女伯爵』,散場後趕回學校時,兩人的書包已被國文老師沒收,阿蘭和我只好懷著忐忑的心情,負荊請罪,想不到我們敬愛的廖樹仁老師,只輕輕處罰我們兩人,回去各寫一篇該部電影的觀後感,換做別的老師,大概小過一支跑不了。
到了高中,離開鄉下到城裡唸書,當時日本片已開始沒落,電影院改播西洋影片,尤其以好萊塢電影為大宗,當時最膾炙人口的影片,首推『亂世佳人』。男主角克拉克蓋博,可謂家諭戶曉,他那風流倜儻,帶點揶揄,似笑非笑的嘴角,以及迷死人會放電的眼神,征服全球男女老少影迷,所以有一天,報紙以斗大的標題,刊登他心藏病發猝死時,全班竟哭得如喪考妣,整天無心上課,惹得來上課的老師們火冒三丈,現在想想,哭了一整天,未免太誇張了。
想當年,電影片名都是經過審慎的命名,我選擇去看的影片通常以片名作為取捨,如:春江花月夜,沙場壯士赤子心,秋霜花落淚,月落大地,日正當中,養子不教誰之過.....,充滿夢幻之美與遐思,和今天以快動作的影片大異其趣,動不動以『絕地』『終極』來命名,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記得有一次月考,數學考題出奇的難,幾乎全班覆沒,大家懷著沉重的心情,相約在第二天考完試後的下午,全班到光復戲院看大帥哥『亞蘭德倫』主演的『花月斷腸時』,那是一部大悲劇,整個電影院,只聽到此起彼落的哭泣聲,大家連看兩場,把考試的不如意,趁機宣洩一番,哭濕兩條手帕。
當時同儕除了迷戀克拉克蓋博外,貓王艾維絲普里斯萊,也攻佔年輕人的心,他主演的軍中春宵,使得電影院場場爆滿,尤其他在影片裡所唱的『wooden
heart』更是膾炙人口,簡單易學,下課時間,班上只要有一個人開了嗓子,全班必定唱合,從此奠下班上學習英文歌曲的基楚,大家的英語程度,無形中提升不少。
我愛看電影,每看完一部,當天必定在日記上,仔細記下影片內容與觀後感,以致於短短幾年間,一共寫了二十三本日記,大一時,曾把所有看過的電影,以它們的片名,串成一篇文章,大受同學們的歡迎,真是奇妙的寫作經驗。
自從走進家庭後,三十幾年來,也看不到十部電影,有一次朋友送給我四張招待券,等了老半天,終於等到片名叫『麻雀英雄傳』的影片,以為是一齣武俠片,那知整個內容都在打麻將,當全場都在哈哈大笑時,只聽到我的兒女不斷問我,他們在笑什麼?我也莫名其妙,只好提早離開電影院,真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不久前,畢業的學生送來幾張電影招待券,並推薦『托斯卡尼豔陽下』值得一看,我就找了個時段去欣賞,那知上演時,整個電影院空蕩蕩,舉目四顧,竟然只有我一個人在欣賞,西洋片都如此,也難怪國片乏人問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