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山奇人文春風

日期:200707
韭菜情懷

  韭菜是我所見,生命延續最久,最有生命力的蔬菜,怪不得有『久』菜的封號。它有一種特殊的香味,有些人喜歡,有些人卻敬鬼神而遠之,但不管人們如何看待它,韭菜對我卻有不凡的意義。
  小時候,兄弟姊妹眾多,家中經濟拮據,正在發育的小孩,每天放學回家,大家書包一放,第一個動作就是衝進廚房,翻箱倒櫃,看看廚櫃裡有沒有可以解饞或添飽肚子的任何食物,個個像飢荒難民,十足餓鬼投胎狀。
  掌管家中三餐的廚師—祖母,眼見眾孫兒女那副『夭鬼囝仔』模樣,心疼不已,雖想要買些點心給我們塞塞牙縫,但每天的生活費有限,實在榨不出任何一毛錢來購買那些額外的『奢侈品』,於是窮則變,變則通,發揮創意,以家中現有的東西,做成不同口味的點心,從此解決我們放學後的飢餓問題,也給我們的童年,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屋旁有一塊農田,父母親除了種香蕉之外,也在水溝邊,種了好幾種蔬菜,因為取水澆菜非常方便,每天黃昏,我們總陪著祖母提水澆菜,清晨則拿著夾子,把菜蟲一隻隻夾起,丟進水溝,讓它們隨著溝水向東流,所以我家的蔬菜,長得特別肥大又好吃,完全符合目前大家所追求的養生之道,吃那完全沒有任何農藥污染的蔬菜。
  在種類繁多的蔬菜中,我們小孩最不喜歡吃的,首推『韭菜』,由於它的特殊『氣味』,每當飯桌上出現它,除了三個大人會去動筷,八個兄弟姊妹甚至不願多看一眼。有一天,聽到祖母和母親聊家常,談起孩子們挑食以及放學後,饑腸轆轆的問題,只見母親放低音量,神祕兮兮地和祖母竊竊私語,好似教授般,面授機宜,於是,從隔天開始,我們放學後,就有不同甜鹹口味的點心,祭了我們的五臟廟,不只滿足了我們小小的口腹之慾,也扭轉我們對韭菜的刻板印象。
  祖母的烹調手藝,遠不如母親高明,但她煎的韭菜餅,無人能出其右,她總是算準我們放學即將到家的時間,走到菜園,隨手割了兩三把韭菜,洗乾淨之後,切細,放入麵粉,加些鹽,糖,以及兩顆雞蛋,攪拌均勻,然後燒熱鍋子,以少許油煎之,每當她在廚房忙碌時,饑腸轆轆的我們,遠遠就聞到廚房散發的香味,饑餓感讓我們三步併作兩步地衝進廚房,這時祖母已把煎好熱騰騰香噴噴的韭菜餅,分配妥當,一人兩塊,不能多吃,以免影響晚餐的進食。
  第一次吃韭菜餅,我們一再問祖母,那是什麼菜做的點心?怎麼那麼香又可口!祖母只是笑笑,要我們親自去體會發現。有時祖母改變花招,把韭菜切一小段,然後雞蛋麵粉泥裹住切成小段的韭菜,放入油中炸到酥脆,撈起滴油,我們吃時,那爽脆的聲音,在口中滋滋做響,真是幸福的滋味。
  祖母的點心,當然不只是韭菜餅,她也常變換其他口味,諸如地瓜湯,綠豆湯,紅豆湯等甜點。值得一提的是,她常在夏天做我們最喜歡的一道點心,就是以地瓜粉做的『粉粿』,早上做好放涼,溶一些糖漿,我們放學回來,一人一碗粉粿,淋上糖漿,甜甜的滋味,那是祖母盛著滿滿愛的點心呀!
  父親晚年養病期間,每天無所事事,就在禾裎旁,開闢一小塊花圃,種了幾十棵品種不同的玫瑰花,花兒盛開期間,賞心悅目,增添了無比生活樂趣。後來他發現玫瑰花旁還有空地,於是向別人要了十個保利龍盒子,填了肥土之後,他又種起韭菜來,現在,散居各地的兄弟姊妹回家,母親總督促我們去割那長得肥又壯的韭菜,雖然父親往生已將近十四年,但我們現在仍然吃著父親親自種下的韭菜,我的姊妹們總喜歡把它做成韭菜盒子或水餃,我則鍾情於祖母的韭菜餅,它是窮人的點心,也是我心中不可磨滅的甜美記憶。

2007.4.25登於青年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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