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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 音 園 地

知 音 幾 許 / 六月

  在進入新世紀,書店的經營更趨多元化,且以業績掛帥的今天,一些死守「純」文學的作品,即便能順利獲得出版,能在書架上多站一會的書,似乎越來越稀有了,更多者是「見光死」,甫亮相,書店看「賣相」不怎麼樣,馬上從架上請下來退給出版商,從此打入冷宮,再也難見天日。做出版本身也是名作家的隱地先生便不時發出這樣的喟嘆,嘆今日出版難為,嘆作家難生存。
  不知寫作的人血液中是否含有較多「清高」的因子,至少我認識的一些作家,他(她)們就是可以無視自己的作品是否暢銷,總是堅守理想,寫他們認為值得寫的,而不會為迎合市場的需求而寫。當然,這樣的作家,注定也是寂寞的,幸好,他們的血液中通常也帶有耐得住寂寞的因子,故能悠游於藝事中。算算,自己利用工作餘暇寫作也近廿年了,也是對市場「冷感」的作者群之一,出了八本書,儘管其中有幾本是經過幾番角逐而獲獎出版的,但它們依然寂寞如故,都成了「絕版」書,再也難得從書店裡現蹤了。
  然而,我還在寫,甘之如飴,因為,我知道,雖然我沒有很多的讀者,但還是有一些「忠實」讀者在支持我,他們總是以一些出其不意的方式讓我感知,有些遠在天邊,有些居然就近在咫尺。
  今夏,有幾位東吳社工系的學生來陽明醫院見習,有一位容貌清秀名叫姿忻的女學生被安排到圖書推車組,與我一起巡迴各病房提供閱讀的服務。服勤間,她突然走到我身邊問我:「妳是否有寫過一本書叫[惜情]的?」我有些吃驚,那是我寫的第一本書,出版至今已十幾年,早成了絕版書,居然還有年輕人提到它。「我媽買了那本書,我記得其中有一篇寫的是[我家達兒]。」女孩笑著補充道,她說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書的作者,好高興。我聽了更是感動了,書裡所寫年方五歲的達兒,如今已上研究所了,還有讀者記得那個愛搞怪的小毛頭呢。能與「第二代」知音在這種偶然情況下喜相逢,我能不開心?
  日前遇到的一個知音,就更讓我覺得我的堅持是值得的,縱然我無法靠寫作吃飯(幸好也不必),但能藉由作品結交幾個知音,這種精神鼓勵更是無價的。她,八十二歲了,身體不適住院,身上還插著根導管,不過精神奕奕,沒有倦容。一般,遇到老年病患,知道他們閱讀的意願都不高,一方面由於病痛,一方面眼力不濟,不過我們還是會視情況趨前問候一下。我看這位老太太枕邊放著三本書,足見是我們可以服務的對象,她果然很高興看到我的前來,把其中兩本先前借閱的書還給我,留下一本「去玩」,從推車上另選了兩本書。我一面登記一面稱讚她的好視力及閱讀品味,從言談間知道她在日治時代上過大學。
  「哇! 那年頭能讀到高女就已經不得了了,真了不起。」我真心的讚美著。
  「我姊姊更行,她讀醫科,今年八十三歲了,還在日本行醫。」她說。
  「妳們姊妹都了不起,身體都那麼硬朗,可以活到一百廿歲。」雖然據報載未來活到一千兩百歲已不是神話,不過眼前若能活到一百廿歲也十分難得了。
  「我母親今年一百零二歲,住在美國,身體還好得很哩。」她得意的說。母女都這麼長壽,我想這與遺傳基因多少也有關係吧。
  臨走出病房前,我難免又好奇的問她個問題,關於她尚留著未還的那本[去玩],那是我十年前出版的一本遊記。「我看您在讀這本書,您也喜愛旅行嗎?」我問她。她談興很好,談著談著就談到這本書,說她有多喜歡,說了許多關於這本書的「好」處,還推荐給她的主治醫師鄭醫師看,又說要她的家人去書店找這個作者其他的書來看....我聽著她這一番話,心裡真是悸動不已。因為她說要去書店找我的書,怕她白跑了,只好向她表白,我就是這本書的作者。「我的書市面上怕難買到了,改天我送本書給您。」我說。
  「啊! 您就是這個作家,我們真有緣啊! 能認識妳太高興了。」她忙不迭的說著,眼眸仍清澈的雙眼睜得大大的。
  我又何嘗不高興,能在我當志工的工作崗位上巧遇這些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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