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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 音 園 地

天 地 含 情.靜 觀 自 得 
一一 關於「去玩」 / 六月

  在辦公室或一些公共場所中,我算是個少言的人,難免給人一種「文靜」的感覺。因此當我的遊記「去玩」一書問世後,便也難免引人「側目」 一一 她,原來是個那麼愛玩的人,靜靜的個性下竟蘊藏著一顆狂飆的心。
  有時,我的確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個性是內向還是外向。當我在工作或閱讀甚或在人聲鼎沸鬧熱滾滾的場合中,我可以半天不發一語,但也不是沒有與人高談闊論的時候;我珍惜獨處的時光,卻也有經不起熱鬧的引誘而走向人群的時候; 我懶散起來時像條冬眠的蛇蜷伏著久久不動,可也曾是活躍在田徑場上的「飛毛腿」; 我愛戀家的溫馨也努力營造著,卻又不時想「離家出走」奔向外面的世界,去感知天地間蘊藏的無盡魅力。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大概很難單純以「內向」或「外向」來賦予個性的定位。


騎腳踏車自在遊


  不過我倒清楚,我的血液中多少含著些帶點叛逆或曰任性的因子,因為這份任性,故有些率性而為,所以也得以有「去玩」這樣一本集子問世。
  「去玩」的序文刊出後,有位女性讀者寫信來「訴苦」,她寫著:「沒想到能知道有一個已婚且有孩子的人也可以「去玩」,恍如覓得知音......我也是個愛玩的人,而且是最近才付諸行動,因為好不容易熬到有錢(存了好久)有閒(爭取到休假),可是面對親友、同事奇異的眼光,我都得解釋半天,也心虛半天,這種「拋夫別女」的行為總是令人不敢苟同,所以覺得自己好孤單,雖然先生尊重我的決定,但別人的閒話,還是很令人難堪......」。我想,她的處境很多婚後有子女而又想「去玩」的人都可能遇到,開始讀她的信我有些兒「緊張」,待讀到「先生尊重我的決定」才舒了口氣,也為她慶幸。我回信跟這位讀者談心,我鼓勵她,既有先生的支持,對家小也有了妥善的安排就放心去玩,至於「親友、同事奇異的眼光」,就隨它去吧,「拋夫別子」,只怕傷了家庭的和睦,這方面既無虞,若還要在乎別人的眼光,在乎別人的想法,日子就未免過得太累了。我就是站在家人諒解這個立基上而「任性」,別人怎麼想,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田野風光好逍遙


  常言道:「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而旅遊之於工作則有同「功」之妙。歐美人士時興旅行度假,長時間工作,精神常處於緊繃狀態,唯藉旅遊度假來舒緩一下緊張過度的心情,玩夠了,回到工作崗位便又是一尾「活龍」。身兼主婦的女性工作者,則更是常年肩負著工作及家庭的重擔,如果丈夫懂得體貼,便應偶爾放妻子的假(若認真考量平等的立場,便無所謂誰放誰的假),偶代一下「煮婦」之職,讓妻子放懷「去玩」一下,這不能說是職業婦女的非份要求啊! 我也請這位讀者要珍惜她先生那份「尊重她」的情意,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是值得摯愛的男人,夫妻相處,貴在相互尊重,相互體貼,這回她去玩,先生偏勞點在家照顧家小,下回先生去玩,她也自能母兼父職,把家調理妥當一如往常。在孩子還小的情況下,夫妻似不需作興非得夫唱婦隨才「去玩」(當然,有人覺得夫妻不同進同出就顯得不夠親密,有人認為單飛可「小別勝新婚」,隨各人怎麼想啦),否則年輕力壯時拖著家累玩不成,等沒家累了又快走不動了,到那時還有多少玩興呢? 所以我便在這種比較「任性」的想頭下,玩了不少地方。有趁公差之便的,如德國行、美東行; 有純粹去玩的,如美西之旅、大陸絲路遊; 有與外子偕行的飛越地球一周(含德國行); 與子同遊的韓日行及受單位邀訪的文學之旅等(外子單飛的有東南亞之旅、美東行及進行中的日本行),只要有心走向外面的世界,懂得做妥切的鋪排,去玩就成了一種賞心悅目的生活點綴。就如作家陳銘磻說:「當我們能夠把久浴固定模式的生活型態,透過偶爾的出遊,或者是事前詳盡規劃的長途旅行,去展現追尋人生的冒險之姿,生活,有時真像一杯可人的淳實美酒。」這方面,我無疑成了一個貪杯的人。


美國鹽湖城光禿的山巒別有一番風味


  另外,關於「去玩」我也還有一些感觸。一位當年曾一起到國外旅行的旅伴,很投緣的,當她讀過我送她的「去玩」這本書後不諱言的告訴我:「謝謝妳把我們那趟旅行的過程留下那麼美好的記錄。當初玩回來孩子問我玩得如何,我都說不上來,好像玩過就忘了,現在讀妳寫的遊記,真有舊地重遊的感覺,真好。」另外,二姐與她的一群死黨於八、九月間去走了趟美東行,旅遊的路線與我四年前也是九月間的美東行大致相同,有一天大家聚晤,直聽她的朋友嚷著:「嗨! 難玩透了,坐了一整天的車,看到的都是光禿禿的山,害我一路都在睡覺,玩這種庄腳所在,真沒意思。」我知道她指的正是從鹽湖城到黃石公園的那段汽車旅行。我對那段行程的描述是 一一 「從綠意盎然有千湖之州的佛羅里達乍飛至猶他州的鹽湖城,我真為眼前所呈現的荒涼景象嚇一跳,沒有樹,沒有綠茵,山巒一色的光禿,而這就是摩門教的聖地....」; 「鹽湖城的另一種美麗是相當自然開放的,也是最令我欣賞的。那就是在大片荒涼幾為不毛之地的瘠土漠原上,竟然處處可見到一種花瓣有杯口大,狀似向日葵的野花,花色金黃燦麗如驕陽。它們多數長在曠野中,縱然美艷,卻得守著千古的寂寞,有如後宮被冷落的嬪妃。有些長在高速公路兩旁,展著麗日般的笑靨迎著過往人車,可是又有多少人注意關心它們呢?.......回到家裡,仍久久不能忘懷它們那美麗而又寂寞得令人惘然的姿影,啊! 鹽湖城,若說它尚有什麼讓我繫念不能忘情的,大概就是那大片堅持與瘠土地老天荒相守在一起的不知名野花了。」; 「從鹽湖城直趨黃石公園是段迢遙的旅程,車程需六七小時以上。但這趟旅行卻是自己三度到美國唯一可以深入鄉野領略大自然風光的一次旅行,我格外珍愛這段行程。車子在高速路上奔馳,極目所及,兩旁景物依舊一色的荒涼,山頭依然光禿無趣,但天色卻是明朗澄淨的,原野也顯得淡遠靜謐,雖然許多時候看似了無生趣的樣子,但那份屬於空曠的淡漠與荒涼自有另種風情。能讓自己的眼睛暫時避開長時睇視著的文明產物,改饗以這種不著任何刀斧痕跡的原始風光又何嘗不是一種心眼的解脫呢?.....」


1990年至泰國芭達雅海上遊


  一樣的景致,一樣的節令,卻在各人心中產生這樣截然不同的旅遊心情。所以當有人問我甫去遊過的絲路好不好「玩」時,我只能告訴他,那是一個有人會說很美(如綠洲地帶的樹群),也有人會說很難看很無趣的地方(如光禿禿的山巒與大塊漫無邊際的沙漠),那是一個有人認為有輝煌史蹟值得玩味的地方,必也有人認為古墓成群索然無味的地方。所以去玩,好不好玩,真的是取決於各人的認知。對我這個愛玩的人而言,則是天地含情,只覺一花一草一木一石以至天地萬物都有其訴說不盡的情意在,只要留心去體會,就不難發現其間的無窮妙趣,所謂萬物靜觀皆自得,自有深意在。
  梁建民先生在「行者之歌」中有句話深得我心,他寫著:「趁著生命還沒褪色,讓我們出發去尋找新的色彩。」我想,我為自己的「貪杯」倒是找到一個美麗且浪漫的「藉口」了。

( 原載 78. 11. 14 台灣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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