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月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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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 形 兒 的 告 白

我生得白白又胖胖
是許多父母期待的那型娃娃
可是我肯定得不到父母的歡心了
因為我缺手又缺足
我沒有手掌
我也沒有腳掌
我的唇也與兔寶寶一個樣
我長大後將很難自己照顧自己
所以我肯定得不到父母的歡心了
(當然他們會心疼我,但我終是很難討人歡心了)

為什麼我會生成這副怪模樣
據醫生伯伯說
是媽咪迫不及待要知道我的性別
(也許爹地也是的)
在我的胚胎尚未發育完全時
隨便找個差勁的醫生做了一種手術
叫什麼 ---- 絨毛膜檢查
它能快又準確測知我有沒有雞雞
好做決定這個「人」的世界要不要收留我
我剛好是有雞雞的
大概也剛好符合爹地及媽咪的期望
我就被留下來了

這段在孕育我的日子裡
爹地及媽咪一定很開心吧
(大約這一生也只有這段日子,是我能討他們歡心的時日了)
豈知把我生下來時
竟被我的怪模樣嚇一跳
他們的笑容消失了
(他們一定也偷偷哭了,可憐的父母)
我是夠白夠胖
我果然也有雞雞
可是我的臉部肢體都殘缺不全
這邊缺一塊,那邊少一塊
的確慘不忍睹
醫生伯伯說
我那些原生細胞早在採集
那個什麼 ---- 葉狀絨毛時
大概不小心傷了我的胚胎了
所以我就成了這副嚇人的模樣了
唉! 爹地與媽咪一定也後悔了
真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我還不知道未來我將何去何從
我的命運
原也任由這個「人」的世界擺佈的
據說不少個與我同病相憐的小朋友
有些幸運的還能跟父母住一塊
有些被遺棄了
有一兩位由國外善心人士領養了
我,將何去何從
我不知道
我從來也沒有過生命的自主權
從父母有了所謂
愛的結晶霎那
開始
就
沒有

( 原載 81. 8. 4 台灣副刊 )

[補註]

  這首詩算是一首「新聞詩」,見當時報上有一則有關這類型畸形兒的報導,並配有一幅看來
令人不忍卒睹的照片,相當震憾有感而發寫了這首詩。

  近日一位醫界朋友看了這首詩,特別來函提到此事,本人謹將他的看法補註說明一下。這位朋友說類似想知道胎兒男女的父母確實很多。絨毛膜取樣是十二週左右就可以進行(羊膜穿刺至少要等到十五、六週),在那麼小的狀態下進行手術,胎兒有問題的機率會增加。值得一提的是絨毛膜取樣是一種診斷工具,真正的目的是偵測遺傳性疾病,正確率非當高,可是需有相當的技術和設備才能安全的施行;近年常被濫用做為識別胎兒性別的手術,短肢畸形發生率雖低,可是還是曾發生過,因此"望子心切"的父母應三思!

                                          六月
                                      90.02.06
 

作家夏鐵肩先生(曾任中央日報副刊主編) 來函照刊:

六月:
  收到妳寄來的一本詩集(高縣文化中心出版的縣籍作家詩集),和幾首近作,我概略的選讀翻看了一下,覺得妳是很有詩人氣質的。像「畸形兒的告白」和「來去看花」這兩首詩,無論感情、意境、思維和架構,都漫過了水準,很不錯。最近海外及大陸文藝界友人來台者踵相接,酬應極繁,頭為之痛。匆復即詢

近佳

鐵陀 八十二年八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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