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六月作品欣賞


回作家首頁

[少女日記] 第二部(7/11)

金 色 年 代


民國五十四年大二


02.02 (二) 晴(春節)
  今天是農曆過年,除了去看望一下文枝外,一直都待在家裡,孩提時代的興奮感已不復存在,歲數一年年增加,青春也隨之一年年逝去,現在倒是有點怕過年了。文校已訂婚,完全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位先生她才見過一面,多不可靠的婚姻,不過我希望她會幸福,可愛的兒時友伴,我誠摯的祝福妳。
  上午接到一封交際電報,原來是蕭拍來的,我以為他已經對我死心了,誰知....唉! 算了吧,我相信自己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02.03 (三) 晴
  在這「窮鄉僻壤」的小村子裡,雖有時間玩,卻找不到適當的空間玩。像今天,唉! 真是可憐極了,事前又沒有與同學約好來玩,自己又懶得出門,於是,便在這狹隘的空間裡蕩來蕩去,要平時看來,那簡直就像個無業遊民一樣了,而整個下午的時間,就幾乎用來睡大覺了。可惡極了,哥哥他們都不跟我玩,撲克牌、下下棋也好嘛,他們就自顧自的去做臨時睹徒,氣煞我也。總之,無聊極了,幸好還有「亂世佳人」陪我,否則真要把我悶死了。聽母親說,馬沙(陳政華的日本名)那小鬼明天要來看我,嘿,好吧,要不我會覺得這年越過越乏味了。

02.04 (四) 晴
  果然,陳如約來找我,真滑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手上也貼了幾處藥膏,活像個小丑,我笑他挖苦他一番,我這麼做也實在太殘忍了一點。據他自己說他是前夜從台北騎摩托車回來的,在某處不小心摔了一跤,只差些兒沒魂歸西天呢。這野孩子,大概其「可愛」處就是他有那股「衝勁」吧。振德弟今天來看我,幾天前他就寫信來通知我,因此,我沒有感到太大的驚奇,不過覺得有一股興奮罷了。
  今天他顯得很文靜,不太喜歡講話,或許這就是他的個性,不過說真的,我喜歡他再活潑一點。

02.05 (五) 晴
  今天帶振德到旗山玩玩,同行的還有秀美(對門的兒時玩伴)及兩個鄰居,我們一夥往三桃山走去,這裡雖然沒什麼,不過卻是旗山唯一的遊覽「勝地」呢。秀美帶了照相機去,我負責拍,不過我想都不會拍出一張可以的,因為我總覺得照相機本身有毛病,我又是外行的,不會修理,所以嘛,能拍出一張好的那只有天保佑了。振德在遊完三桃山後就回斗六去了,時為十二點,我也沒有強留他的意思,蓋我也有許多難言的苦衷,一來旗山這地方實在沒有什麼好玩的,二來得看父親的臉色,尤以後者,實在是我不敢積極邀約朋友來家玩的原因,為這我覺得很難過,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送走振德後,我們又去光顧了兩家電影院,都奇難看無比,最多嘛,笑一笑而已,這種笑含有兩種意義,一是裡頭確實有幾個值得咧一咧嘴的鏡頭; 一是笑其幼稚,如是而已。我知道這些電影沒什麼看頭的,也就沒請振德看,我還是勉強跟她們一道進去的,反正客是她們請的。
  現在看小說是我閒下來時唯一的消遣了,「亂世佳人」正看到最高潮的地方呢。

02.06 (六) 晴
  收到幾封信,是玉雪、美金與R 寫來的。
  美金信上寫說TL病了,是盲腸炎,現在旗山某醫院割治。我是否該去看他? 當然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是不容遲疑的,好吧,找個時間去看看他好了。
  家裡的香蕉又全部包給蕉商銷售了,十三萬多一點,較之從前人家開價十六、七萬(沒包給他)少了許多,不知父親是怎麼個想法,我可無權過問,但見大哥憤憤地道:「那種老人家是不可理喻的」,是的,有時確是難以理喻的。

02.07 (日) 晴
  今天去看TL,因為再不去的話,他大概就要出院了。去時,隨身把亂世佳人郝思嘉小姐也帶了去,事後我發覺此舉實在對極了,因為在探完病後,我便打道到溪洲去找美金,結果撲了個空,等了一個下午,也幸得有郝思嘉小姐作伴,否則我才呆不了那麼久呢。其實我也是很傻的,我是明知美金不會很早回來的,但也不知為什麼,我竟願意在那兒窩個半天,真是莫名其妙。最後我還是見著這傢伙了,就在旗山街頭,為此,我還半途下車跟她聊了幾句再回家,只覺得今天逕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有點見鬼,嘻!

02.08 (一) 晴
  整個上午都沉迷在小說裡頭,這樣的情形也連著好幾天了,只要一捧起它就會著迷了。
  揚琳真好玩,寄了張「我們的」羅勃泰勒照片給我,我們兩個同是喜歡他的,在回她的信中,我寫道「讓我們一起默默地讚美他 -- 這世界上最漂亮的傢伙吧」。
  黃昏時,在院子與英仔的軍人丈夫劉先生隨便聊了幾句,從他的言談中我無形中得到了許多知識,他講些南洋的故事給我聽,使我對南洋進一步的認識。其實應該說改觀才對,以前我是一逕看不起南洋的,但可悲的是我們還不如人家呢!

02.09 (二) 晴
  真沒想到那天拍的照片倒有幾張是很不錯的,我總以為它們會拍失敗呢。天氣越來越熱了,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短,不過陽明山的天氣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02.10 (三) 晴
  一陣和暖的春風送來了幾位快樂的人兒,當他們一進室內來,笑聲便充滿了整個屋子,可愛的朋友,他們是柯美金、讀空軍幼校的宋孝先及中原理工學院土四的宋科進,後面這位是剛認識的,是孝先的朋友。孝先嘛,這小學弟(高中),一股革命軍人那種雄糾糾氣昂昂的氣魄,但還不失其天真。美金那永遠是笑嘻嘻的臉,跟她在一起,是難得不開心的。
  談了半天,我方知道他們此行是有目的的,原來是找我參加今晚旗山大專聯誼會主辦的舞會去的,如此專誠造訪邀約,也便答應下來了。當我到達鄭醫院時,並沒見到美金的影子,TL遞給我一封信,就是那傢伙寫的,什麼在玉凰家吃得太多,把肚子吃壞了,今晚不能參加那聚會了云云。氣煞我了,我要求她姑爹回家把她載來,誰知等了個把鐘頭,仍不見其芳蹤,本來我就要去找三哥送我回家了,心裡實在很不舒服,但經不起他們再三邀請,便也決定參加了。舞會地點在旗山醫院,我們去時,一切都未準備就緒,舉辦的人似乎太不負責了,我們便在花園坐下隨便談談,孝先很健談也很風趣,宋科進就比較文靜些,但看來很快樂的樣子。聽孝先說他在家裡是極少有這樣快樂地笑過,而上午及今晚,我卻看到他的嘴角一逕掛著笑容,不像是個不快樂的人。一面聊天,我一面還想著晚上要用什麼方法來整美金,這傢伙是給她姑爹叫來了,但她並沒參加聚會,據後來她告訴我說她實在很想去,但她姑爹及TL都不讚成,所以就....既然如此,我也沒有脾氣了。
  今晚的舞會辦得很不像樣,沒東西吃,甚至連杯白開水也沒有,燈又開得奇亮無比,絲毫沒有舞會那種「羅曼蒂克」的氣氛。唱片嘛,更糟不過了,而且,最彆扭的莫過於大部份的人都是陌生客,那些女的也是青一色是社會人士,感覺很不習慣。不過,撇下這些糟糕的不說,我實在樂於身旁這兩位男士為伴。我們舞跳得很少,當然也有因為我們的舞技不怎麼高明的緣故,但前面那些原因也太掃興了。因此我們把大部份的時間拿來談話,我也奇怪我們之間並不算熟,卻哪來那麼多話好談的。在一支華爾滋舞中,我問宋科進可常參加這種聚會,他回說很少,因為沒有女朋友,沒有舞伴。「我們舞會多半在台北舉行,以後我們舉行畢業舞會是否可請妳當我的舞伴?」他不太自然的說著。我笑笑說我不常跳,跳得不好,會見笑他人。其實這也是真話,而他當然不以為然,反正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常不以她的自謙為然的,不過宋科進是否這一型的我可不太瞭然,因為他的樣子看來是那樣的認真....這是我們第一次由認識而相伴為舞,認識是如此地偶然,而偶然發生的事情多半是難以預期的,誰能把握住這事的將來會不無變化。既如此,就當它是偶現的美感吧,像曇花一樣,那一刻雖是美的,但它終究會成為過去,不過它會深刻在我的心版上留個永恆的、美好的記憶......
  舞會還在進行著,但我一點也沒有興致再待下去,於是,我們早退了,我們都不是盡興而歸的,但我們卻各自懷著愉快的心踏上歸途。

02.11 (四) 晴
  昨晚我與美金就睡在TL的病房裡,我睡得不太舒服,因為室內悶得很,窗戶都緊閉著,開的話對病人不利,但也只得將就病人,病人在這裡永遠是佔優勢的。對於TL,我是不了解的,我也沒打算要去了解他,昨晚我回到醫院來的時候,他跟我談了許多關於他自己,他的思想獨特得令我驚奇,他說他與年輕的一輩都無法處得很好,但中年人與老年人則例外,我真不了解他,其實連他自己也不明其所以然。他很坦白的告訴我他是幾乎沒有一個年輕人是他所歡迎的。為此,美金非常氣憤,她很不齒於他表弟這種「思想」。現在我知道他們之間是很難和諧的了,中午,美金悻悻地走了,我嘛,我是不管他們了,我想從今以後再也不願見他們了,雖然我轉這種念頭是毫無道理的,啊! 我不再想它了。

02.12 (五) 晴
  上午到田園工作一會,其餘時間便都與小說為伍了。

12.13 (六) 晴
  除了半天的草,雖然,我倒不感覺到累,工作很輕鬆,再者,我也沒有做得太賣力之故。
  正當我睡午覺的時候,彩蘭卻出其不意的跑來找我,我們談得雖多,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家常。

12.14 (日) 晴
  真討厭,每晚父親一回來,就大嚷著趕我去睡覺,真是天曉得,我總想趁晚上清靜點兒寫點什麼的,但屢次被他的大嗓門一喊,什麼靈感也被喊跑了,無奈啊!今天匆匆跑去找幸齡,談了幾句話我便又告辭了,她十八日就要北上,她們學校十九日註冊。

02.15 (一) 晴
  總算把那本一千兩百頁厚的「飄」看完了,這個寒假我是除此之外什麼書也沒看,什麼東西也沒寫的,真可憐,而寒假就快結束了,一個新的學期又要來了呢。我怕日子又會用「混」的一天一天溜逝過去了。
  老天,我後天一早就得北上了,都是奉父親之命,不過也好,到新埔去住幾天不亦快哉,反正過不久也要開學了。
  到旗山買點東西,踫到好些個熟人,然而除了一兩位我與之打招呼外(如愛摩及另一高中同學,知其人不知其名,人很好),其餘我概視若無睹,如鍾等,也不知怎的,就有一種不勝其煩的感覺,也就懶得跟人家打招呼了。

02.16 (二) 晴
  我這人做事總喜歡臨時抱佛腳,沒辦法時便沒命地趕著。像今天,大姊為我做了套衣服,直到我要上車前十分鐘還在那兒密密縫呢。有首詩,倒可派上用場 -- 慈姊(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唉! 大姊為了我,也真盡了不少心力了。

02.17 (三) 晴
  坐了足足十五個鐘頭的遊覽車(今天凌晨兩點至下午五點多),唯一的感想便是累極了,而乘汽車走那麼遠,竟沒有暈車,對我這暈車王而言,倒是奇蹟呢。父母親也一起北上,天知道,有父親在旁我是混身不自在的,想在新竹痛痛快快地玩幾天那是甭想了。這且不說,今晚他一到三叔家便把大姊夫婦倆說得那樣不堪,我真氣死了。大姊夫婦是那樣的勤勞,他還是不滿意,當時我真想跑出去替大姊說句公道話,無奈我也是怯懦的女兒,又怕頂個「不孝」的罪名,真恨自己沒有勇氣....唉! 我此刻是累得很了,無法去想它了,睡覺吧!

02.18 (四) 晴
  早上父母親都出去看他們各自的媽媽去了,叔父母也都到田裡去為柑苗接枝,孩子們上學的上學去了,屋裡便剩下文佳與我。難得這般清靜,給友佳寫了封信。這傢伙已半個多月不曾給我寫信,不知又在生我什麼氣了? 他常常都說我不關心他,其實,他怎知道我這個妹妹為他擔過多少心? 真是的。不過,平心而論,某些地方我確實對他不起的,如他要我寄給他什麼,我沒寄,這苦衷卻是有口難言的,又如上個學期我給他的信也少了下來,所以這樣「冷淡」他實在是由於「睹氣」,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我是真的氣他的,殊不知我究竟還是非常喜歡他啊......
  第一次進新埔戲院,跟狂英仔(滿叔那房的堂弟)一起去看「狀元及第」,天曉得,國產片若一逕循著黃梅調的途徑去走,那是一輩子也難打進國際市場的,等著瞧吧!

02.19 (五) 晴
  今天一直是跟著大人們去掃墓的,掃墓,對我來說那是相當新鮮的事,過去都是父親自己北上,長這麼大,我還沒親上祖墳祭拜過呢,主要也是路途太過遙遠了。
  老實說,新埔若沒有友佳與三鎮在此,對我而言真是乏味極了,沒有適當的談話對象,還有什麼意思呢? 我突然感覺到無邊的寂寞,而寂寞的時候,我總會希望友佳來陪我,他是談話最好不過的對象,他會彈一手好吉他給我聽....啊! 我想念他,而他,哼! 他竟說我不關心他呢。哦,可能那也是他一時的氣話,但願是吧。

02.20 (六) 陰
  真是無聊極了,無所事事的日子也是難過的啊!

02.21 (日) 陰
  跟昨天一樣 -- 不易打發的一天!
  今晚同母親去看場電影「深宮怨」,在國片中還算是可以看的一部片子。

02.22 (一) 陰冷
  今天是外祖母生日,家裡請客,人很多,且都非常地陌生,待在那兒實在很不自在,但又不好意思走開,待下外祖母不明所以誤會了我那是很不好的,她老人家是頂疼我的呢。
  下午三時許我離開新埔北上,母親亦同時跟舅舅南下,先往台中住一宿翌日再回高雄。我們在竹北站分手,母親好像在哭,我不敢多看她,這樣我心裡會好過些。車是從彰化起站的,人雖不多,但也沒有座位,害得我站了兩個鐘頭,也著實不好受。
  晚上我住在台北姑媽家,她們新近買了一台電視,還不錯,今晚的節目蠻精采的,像「犬馬爭寵」就差點把肚皮笑破了。

02.23 (二) 陰冷
  一早便從姑媽家出來,先到銀行繳款,然後返校註冊。這兩天天氣好差勁,幾乎把我凍壞了,我還以為夏天就快屆臨了呢,的確前些天的天氣實在太好了,暖烘烘的,誰知又突然變得這般冷了,真見鬼。同學久不見面(其實才不過廿多天),現在又相聚在一起了,好開心。當然男同學就別提他們了。
  晚上與智美等幾個到山仔后吃飯,飯後又到附近的台大實驗花園散步,那裡真是美極了,充滿了羅曼蒂克的氣氛,要是有自己心愛的人陪著,那麼這該是最佳的去處。啊! 我怎麼想入非非了? 真是不害臊!

[註] 自從上學期那次舞會男女生反目成仇後,男女同學便壁疊分明,彼此不講話,不打招呼,上課分邊坐,這次九位女生,平日雖偶有心結,但發生這事以後卻異常團結,說不與男生說話就不與男生說話,好玩得很。

02.24 (三) 陰冷
  好久不見英子了,真想念她,趁還有兩天空,溜去找她聊聊吧,我親愛的姊姊。

02.25 (四) 陰冷
  今天很開心,主要是大家又聚在一塊了。

02.26 (五) 陰冷
  開學了,一上課就是政治學、民法這些乏味的課,真掃興,不過這是學期的第一天,不好好聽課,就太不像話了。

02.27 (六) 陰
  這學期多了一門編輯學,以前中國報業史現已改上世界報業史,由徐佳士先生教授,他大概太忙了,把課排在星期六的下午上,雖不喜歡,但為了教授的方便,不喜歡也沒辦法呀。
  原來不打算下山的,但為了為友佳買吉他樂譜,只好勞頓一下尊腳了。邱美陪我去買,結果逛了好幾條長街,把咱玉腿也虐待得差不多了,還是沒買到,主要是價格太高了,事實上也找不到幾本滿意的。嗚呼唉哉! 此地音樂氣氛何其蕭條,樂器行竟只這般可憐兮兮的幾家,難怪現今社會會弄得這般烏煙瘴氣了,蓋無音樂陶冶所致也。
  晚上在美惠家住下,這次北上以來一直還沒有來看她,不過每次去看她我都覺得不太好意思,因為總是兩手空空的去,當然她是不以為意的。

02.28 (日) 陰
  友佳熱愛的歌選總算買到手了,就在中華商場一家樂器行買的,毫不費工夫,昨天走得實在太冤枉了。我買了四本,似乎還不錯,不知能令他滿意否? 哼! 管他呢,想起他就有氣,竟然片紙隻字也不給我,好像我得罪他什麼似的。好吧,我一定要寫信罵他的,然後一切便痛癢不相關矣,才不能讓他佔太多便宜呢,真氣死我了,好傢伙!
  除了買樂譜外,我又買了一本洋裁書及一本「給青年的信」(姜可久著),準備分別送給大姊及振德弟的,這一來,三月份的零用錢也所剩無幾了。這次父親給的錢不多,很快又要向家裡乞援,真不好意思。
  買完東西就到士林去,不由自主的我已走向福林路,記得有一天很氣,說不要再見美金的,不過朋友必竟是朋友,氣過也就算了。雖然,我去是去了,也並不熱切盼望見到她,因為那邊還有玉蘭等呢。
  事情也真巧,只有玉蘭及柯淑麗在,美金到家專找同學去了,後來我沒等她回來就回學校了。另一有趣的事就是當我與邱美看完電影(「龍虎風雲」,黑色鬱金香改編,亞蘭德倫主演,很不錯)再回玉蘭處時,竟遇到宋科進也在那兒,過一會TL母子也來了,今天可遇到不少熟人。
  回陽明山的車上幸遇陳媼涼,兩人說說笑笑的,不覺間也就到了,今天的日子過得可真不寂寞哩。

03.01 (一) 晴
  今天是校慶,不過並沒有什麼特別節目。
  下午我、碧英、清容、麗寧一道去內湖玩,晚飯由碧英的嬸嬸請客。八點多回校,正好看京戲「玉簪記」,由徐露及鈕方雨主演,因為有幻燈字幕說明,所以觀賞起來還蠻有意思的。
  從內湖回來途中,遇到一個很面熟的軍官,曾在圓潭軍營駐守過的,他似乎也看出來了,不過我儘量避開他的眼光,事實上他也不敢冒然認我,因為我們認識的時候我還是高一的學生呢,何況大家都認為我「變」了。

03.02 (二) 陰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關係,今天上編輯學時竟打起瞌睡來了,如果讓那位新教授(馬克任)發現了,就太不好意思了。

03.03 (三) 晴
  今天收到一封意料不到的信,此人原來是以前我要介紹給媼涼做筆友的(是吳凌筆友的同學),後來沒介紹成,我感到過意不去,於是上學期末致函向他道歉,我明白告訴他我寫信的動機,希望大家都忘了這回事,當做沒發生一樣(我也早與吳凌中斷信件來往了)。誰知他竟回了信,還說吳凌是個有著可愛個性的青年什麼的,最後他說我文筆很好,希望我能做他的筆友。事情怎會發展成這個可笑的地步呢? 原以為告一段落了,誰道....唉! 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不想它嘛,也不行,想它嘛,腦子真要開花了。嗨,學學郝思嘉,等明兒再想吧!
  上完英語,開了一下班會,然後我便與麗寧相偕到實驗花園遊春。這兒我是百來不厭的,花團錦簇,景色那般怡人,有如綺麗的夢境一般。事實上它也使每個尋夢者在心靈上得到了暫時的滿足,哦! 多麼可愛的地方!
  好久沒有與媼涼長談了,今晚足足促膝長聊達三個小時之久,話題總離不了「少女懷春」之類,談了不少,所得的也只不過是幾聲短嘆而已,似乎很可憐,其實樂觀一點說: 這又何必呢?

03.04 (四) 陰
  編輯課教授請假,等於全天沒課,也不知怎的,心裡很煩,明天要交的兩篇稿子,毫無靈感,想看點什麼書,卻又定不下心來看,真是莫名其妙。

03.05 (五) 陰雨
  自從回到華岡後,就沒有一天是大好天氣的,每天莫不是淒風苦雨,已經都三月了,還是這種鬼天氣,真惱人,說心煩是因它而起也是不無道理的。
  陳誠副總統於今天下午七時零五分駕崩,享年六十八歲,消息傳出,聞之者莫不哀傷,他是得肝癌不治的,這可詛咒的病魔!
  下午的專題演講請中央社採訪主任曲克寬及聯合報副採訪主任劉宗周來講環球見聞,我沒有很仔細聽,也許他們寫出來會精彩些。

03.06 (六) 陰雨
  「漁美人」(凌波、李菁主演)被幾位同學說得天花亂墜的好,為想證實一下,今晚特冒雨「遠征」士林去看,結果嘛,並不如她們說的什麼值得一看再看三看,看一遍是還不錯,蠻富娛樂價值的,再看一遍我可沒有那番閒情逸致了。老的(顏智美)也有同感,她甚至第一遍都看得有點不耐煩了。

03.07 (日) 陰雨
  收到大哥的信,真高興,我多麼希望常接到他的信啊! 奈何他工作太忙,哦,他的病不知好了沒有,離家時,他還咳嗽得很厲害,我希望那只是一般咳嗽,千萬不能併發別的病症,求老天保佑,我願意以自己所有的來換取他的健康,大哥,親愛的大哥,您一定得保重自己的玉體啊! 別叫我擔心,但願晚風或天上的浮雲把我的心聲及祝福帶給遙遠故鄉的您,您聽到了嗎? 親愛的大哥!  碧英的朋友來訪,她硬拉我與麗寧做伴,還徒步到陽明山前山公園呢。明天如果美金真來訪的話,我又得跑一趟陽明山,慘哉! 天氣晴朗的話倒沒關係,偏偏是這種鬼天氣,牛毛細雨,不知哪天才能不下?

03.08 (一) 陰
  今天是三八婦女節,本校沒有放假,不過女生可以自由上課,其實如果不下山的話,有課而不去上,也會覺得很無聊的,所以下午的兩堂英語我們還是去上了。好怪,我聽課的興致與認真較之平日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心裡安慰極了。美金說好下午要來的,大概突然有事又臨時變卦了,她要我等到兩點,不到的話就表示她不能來了,因此我等到兩點仍未見其芳蹤也就跑去上課了。
  原來晚上有個電影欣賞節目的,因為陳副總統猝然去逝,一切活動都得停辦,因此這個節目便也延期了,反正演不演於我都無所謂,蓋那部片子聽說沒什麼好看的。
  鄭老師要我(另有張、翁兩位女生)為「中國一周」寫篇專訪,我很擔心會不會令老師失望,因為我採訪、寫作的經驗究竟太少了,當然這是訓練的好機會,可是.. ..總覺得有點悸然,唉! 別傻吧,得好好把握住機會啊!我很想自己寫篇文章,好久沒寫了,現在想寫卻不知該如何下筆,不過總有一天我要把「大哥」寫成一篇文章的,這是我多時的願望,但願天保佑賜我靈感,我要把它送給大哥的。

03.09 (二) 陰
  這兩天的天氣,只有颳風,沒有下雨,太陽伯伯偶爾也露了臉,看樣子大概要轉晴了,夏天快快到來吧,我真受不了這冷風刺骨的冬天了。星期二的課很重,共有七節課,不過還好,不是很難打發的,除了寫作課得緊張一下神經外,其他都是蠻輕鬆的,不過嘛,編輯以後也許並不簡單,所以現在得好好打下基礎。
  最近來我好像都頂高興的,沒有什麼煩惱、憂慮,當然偶爾心煩是免不了的,但我很快就能平靜下來,究竟為什麼,我也說不出個具體的原因來,我想很可能是看了「飄」那本小說後受了其中主角的影嚮所致,果如此,那我真該感謝該書的作者宓西爾了。

03.10 (三) 陰
  上心理學的時候,偷偷地給美金寫信,該死,課不聽竟耍起把戲來了,唉! 實在對不起供我唸大學的家人。
  今天陳副總統大殮,從收音機中傳來陣陣的哀樂及悼念聲,實在令人鼻酸。下午英語教授請假,不過時時間又被鄭老師利用去了,他召集了十幾位同學,後來才知是口頭上「聘」我們做「中國一周」的編輯委員,不用說又多了幾項任務,當然這是老師見重該值得欣慰,怕就是能否勝任還是個問題,不過我將盡力去做就是。
  學校存心凍死我們,開學至今已兩週,熱水半滴不見,聽說窮得買不起煤炭,真是從何說起,我們繳的宿舍費哪兒去了? 或者要闡揚高度的中國文化,叫我們不要洗澡? 固然我們應該體諒校方的困境,可是總不能叫我們在這寒天裡老洗冷水澡啊!實在莫名其妙。

03.11 (四) 晴
  又是整天沒課,英語A 組的有課,我卻提不起勁去旁聽,一個上午都窩在寢室做著些瑣事,或整理整理筆記啊,或打打鉤針一類的,唯一做不成的就是心裡想要寫的那篇稿子沒完成,奇怪,我怎麼一點文思都沒有呢?
  總算收到友佳的回信了,看著他的信,真是好氣又好笑,然而有一事實卻叫我不能否認的,我好開心。不過暫時我還是要裝做不理他的樣子,看他得意些啥。哼!我可是被他氣夠了哩。
  雖然整個下午的時間,我的腦子不停地思想著寫作的事,可是仍然毫無所獲,我實在灰心極了。
  天氣還不錯,與秀桂相偕到實驗花園走走,感覺很好,唯一不自在的是儘踫上班上那些風度欠佳的男生......

[註] 班上男女同學不相搭理的情況依然持續中,尚無緩和跡象。

03.12 (五) 晴
  很高興,三鎮這孩子果然不錯,我的紙上訪問(青年節要用的稿子)他給了我甚為滿意的答覆,我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當記者哩。不過當然不會鼓勵他當記者,他志在理化科,我也希望他往這方面努力、發展。另外又收到玉雪及施(筆友)的信。我的「一片愚誠」迴音 --「朋友,不要太現實」被刊登在「中國一周」上,領了卅五元稿費,結果被系裡幾個小鬼(翁、陸、張等)敲走了十五元,請她們一人吃一碗陽春麵,才算「打發」了她們。
  專題演講請馬星野先生來講新聞教育問題,雖然我對馬先生很敬仰,可是對這一類的問題我老是提不起興致來聽,真是沒辦法。

03.13 (六) 晴
  明天要陪翁碧英到政大,因此今天一上完課便溜下山了,去中和英子那兒住宿。結果被她家瑞楨小鬼氣扁了,因了他使全家鬧得很不愉快。今晚的事也可說是間接地為了我,所以我以後還是少去打擾人家為妙。其實我也並不常去啊! 唉! 真難為,英子又無法到學校來看我,我要看她也只得往中和跑了,不過....還是別想它了吧。

03.14 (日) 晴
  我準九點到達與翁碧英約定見面的地點,誰知兩人都搞錯了地方,多等了十幾分鐘才湊在一起,她氣扁了,說我不守時,真見鬼。政大此行,沒有什麼好提的,只不過是吃一頓餃子罷了,本來還要去爬指南宮,因翁四點得赴一處喜筵,所以我們兩點多便回到台北。可能是中午吃了幾粒帶酒的糖果,回台北的途中頭昏腦脹,回到姑媽家時,本想就此蒙頭大睡一覺的,可是聽了姑媽不幸的遭遇後,我心裡難過極了。姑丈生意失敗,加之睹博輸了點錢,現已負債累累,傾家蕩產,真令人痛心。姑媽已憂慮得瘦得不成形了,可憐的姑媽,我除了勸解並安慰她外,又能做什麼呢?今晚為謄清「我們這一代」的文稿,直熬到深夜一點才就寢。

03.15 (一) 晴
  回到學校時,正好趕上十點的護理課,點了名呢。本來我沒打算上這堂課的,因此一路上慢條斯理,一付蠻不在乎的樣子,運氣真好,我及時趕到了。「我們這一代」的文稿總算整理出來了,九百多字,較原來預定的多了一兩百字,想是沒關係的。不過管不管用就不得而知了,如被棄之字紙簍,那才真愧對三鎮弟呢。

03.16 (二) 晴
  今天的課,幾乎排得滿滿的,是一星期中課程最重的一天,有點吃勿消之感。晚上「中國一周」的編輯委員開會,也不知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事好討論的,一開就兩個鐘頭,明天要考英文,簡直把我急壞了。誰知更為不堪的是會一開完,大夥又逛到程教官那兒,看一會電視,然後繼續瘋到山仔后去,由揚琳請吃炒米粉(她被提名為優秀青年),回到寢室,已將近十一點了,還能看什麼書呢? 唉!

03.17 (三) 晴
  新聞英語考垮了,專有名詞雖然大都寫對了,可是文法錯得一蹋糊塗,該怎麼辦?老天,給我一點啟示吧。

03.18 (四) 晴
  難得寢室這般清靜,腦子裡也竟然有點兒文思,於是我著手動筆寫一篇散文「我得了獎學金」,寫了一半,英文A 組的同學(翁、周等)下課回來了,我也就擱筆沒再寫下去,尤其翁一回來,提到拉廣告的玩意時,更無心思去完成它。幾個老天真,財迷心竅,窮動「撈錢」的腦筋,便決定吃過中飯後到嘉新水泥公司一試。吃飯時,我心裡想著,為什麼人一聽到有錢賺,腦筋就特別靈活? 為什麼人不能解脫錢的誘惑? 為什麼?.....滿腦子的問號,使我這頓飯吃得很不清靜。唉! 我這凡夫俗子,難道一輩子也脫不了平凡俗氣嗎?
  人也真是個奇妙的動物,往往在一念之間使他(她)從酣睡中清醒過來,就在我們剛才走出菲華樓(宿舍)的大門不久,我與麗寧打了退堂鼓,剛才的一腔錢慾完全消失,回得寢室來,我帶著幾本書及上午未完成的文稿往離校不遠的法美寺走去,麗寧與我同去,氣扁在一旁的翁碧英,大喊「倒楣」的是她。我心裡大不以為然,也更清楚了她的性向一點。
  在法美寺那優美非凡的環境下,我除了完成那篇文稿外,並且與麗寧談了許多話,有互勉的,有批評的,有理想抱負的,有....總之,我們無所不談,對每一同學的看法互相交換意見。在新聞系的女同學中,我唯一能與之談真心話的想來只有她一人了,她也覺得我是她唯一能談知心話的朋友,當我們走回宿舍時,內心都有一種欣慰感,這個下午過得真有意義極了。

[註] 一個人的性向的確能導向他未來的發展,在我們九個女同學中,碧英確是最具有賺錢頭腦的女強人,在後來系辦實習刊物「文化一周」中,即開始嶄露她的廣告長才,大三那年暑假,教我們報業史的英文中國郵報董事長黃遹霈教授拔擢碧英、我及許雅智三人到他創辦的郵報工作,黃老師依各人性向把我們分別編派工作,我做事細心,負責廣告編政,碧英則做廣告業務,亦即「拉」廣告,日後她成了廣告界高手,也是我們同學中賺最多錢的「富婆」,當年她想找嘉新一試身手,卻被我及麗寧壞了計劃,難怪她要氣扁了。

03.19 (五) 晴
  為了趕一篇新聞稿子,早上逃了兩節課,我知道這是很不該的,可是我....怎麼說呢? 實在毫無理由這麼做,我早該寫好它的,太不該了,以後還是少來這一套吧。魏景蒙先生(中廣公司總經理)今天來為本系做專題演講,他很幽默,講笑話自己不笑的,我很佩服他這一點,祇可惜我聽不太清楚他的話,因為他講話的速度未免太快了點。
  聽完演講,麗寧與我隨同周銘秀上陽明山找他的朋友,由他招待到新生社招待所洗溫泉吃晚飯,八點多才由陽明山回到學校來,玩得夠開心的。我與麗寧的晚餐券都給了許秀桂,她是個頂頂值得同情並感佩的好學生,如果XX (她沒包伙)不是太那個一點的話,我們是會留一張給她的,但一切免談了。

03.20 (六) 晴
  每次上心理學,我總是沒興致聽,看來我倒寧願他再用上學期授課的方法,使用錄音機,這樣至少我不會分心,像現在,他講得零零碎碎的,實在耐不下性子來聽他的,而每次便這樣白費光陰,真是可惜。
  第三、四堂沒課,卻沒得閒的,用來大清掃,這學期名堂可真多,才開學多久,已經大掃除好幾次了,剛好每星期一次,當然弄弄乾淨是不錯的,不過做起來可也蠻吃力的。
  說什麼董事長張夫子(曉峰)要每個同學交一篇「校慶感言」,不知怎的,毫無文思,怎麼也湊不出來,趕稿真不是味道。還好,後來大家都沒交,寫不出來的原來不只我一個,不過明天是無論如何一定得寫好的。今晚除了寫幾封信外,沒做什麼事,洗了一個舒服的澡,是開學以來第一次有熱水洗澡的。

03.21 (日) 晴
  法美寺真是個看書的好地方,去了幾次以後我竟然去上癮了,今天便在那兒消閒了一個上午。最近陽明山的天氣轉晴了,到處呈現著一胍生氣蓬勃的氣象,坐在寺外的平台上,享受著溫暖的日光浴,醉人的春風徐徐吹來,雖有點兒寒意,可是仍不失其予人的舒適感。尤其令人心曠神怡的是山腳下那幕景色 -- 淡淡的霧,朦朧的遠山,如火柴盒般的房頂,細長如絲帶的淡水河....如詩如畫,真所謂不登斯境,不知大自然之偉大,不登斯境,不知自己之渺小,我想如能長居於此,怡情養性,必能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啊! 我愛大自然,我屬於大自然......
  正值杜鵑紅遍,春暖陽明山之際,忽聞陽明山仰德大道永福站闖出本省自光復以來最大的一次車禍,桃園永安國校四年級學童所乘遊覽車翻覆,造成死傷共九十餘人,此惡耗傳來,有如晴天霹靂般,使我驚住了。這真是時代大悲劇,我除了一掬同情之淚外,又能做什麼? 啊! 我真不忍再想下去了。
  好幾篇的文稿待完成,可是我一篇也寫不出,簡直完蛋了。明天要內務大檢查,寢室裡蒙上一層緊張的氣氛,看來似乎大家都有獨占鰲頭的野心,明天我也得好好整理一下,我不希翼什麼冠軍不冠軍,不過覺得好玩而已。

03.22 (一) 晴
  今天系裡有半數同學到金山野柳去郊遊,本來要我們女生也參加,我是始終都沒有想去的念頭,到頭來終沒有半個女生參加,活該! 當然,我們沒有記恨他們的必要,但也沒有與他們妥協的必要。
  啊! 慘哉,每次內務檢查,總被室長(揚琳)勒令「驅逐出境」,不准回寢室來,深怕我們這些粗心大意的小鬼破壞整潔的內務,她是個好勝心極強的女孩子,不好意思違拗她,事實上她也的確是個負責的好室長。藉著系裡去「參觀」的名義,我們女生一天都沒去上課,後來還特地又徒步到陽明山公園遊春去呢,真是一群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只管吃喝玩樂,當然偶爾一兩次還無所謂,次數一多,便是不守學生的本份了,以後宜應注意才好。

03.23 (二) 晴/ 陰
  昨晚與媼涼抵足而眠,因為聽說今天又有人來校參觀,還要到寢室來看,我的被鋪得很不錯,懶得拆掉重鋪,所以就寄人籬下去了,可說是天下第一號懶蟲!
  每開一次會,便增加一份負擔,以前的還未完全御下呢,現在又有新的任務了,能者多勞,我卻不認為自己是能者,老師真是「錯愛」了我啊!

03.24 (三) 陰
  這幾天天氣不怎麼冷,但是卻變得陰沉沉的,人的心情常會受天氣的影嚮,風和日麗的天氣,給人一個印象便是美好的,反之,冷風颼颼,陰氣滿佈,心情就會跟著陰霾起來,這也是一種奇妙的自然現象......
  男生集合了我們幾位女同學舉行一次「座談會」,其實也可說是「和解會」,想藉此以挽回以往同學間的感情。我一直都採取沉默、不理會的態度,最後潘健行要我說幾句話,我想想便說:「鏡子破了,難再彌合使成完整,今後唯有諸位同學相互尊重,不使這面鏡子砸得粉碎,也就夠了。」說話時我顯得有點激動,竟差些兒掉下眼淚來,真見鬼。
  今天交了篇專訪稿子「職業甘苦談」,我寫的是理髮師。明天我將去訪問丁觀海教授談談他的兒子丁肇中博士 -- 對物理有所謂「重氫核之雙逆粒子」的新發現,又是「中國一周」的特稿,我只好努力去做它,儘管這不是很輕易就能做好的。

[註] 當年丁肇中博士尚未獲得諾貝爾獎,但他的研究成果已備受物理學界的推崇,1976年,他與美科學家黎希特因發現「J 粒子」的新型基本粒子,同獲諾貝爾物理學獎。

03.25 (四) 晴
  到達丁觀海教授家時,已經十點多了,還好只是約定上午拜訪他,沒有限定幾點,也真巧,我今天全日沒課,他也整個上午沒課,真是天公巧安排。雖然丁教授待我還不錯,可是他並沒有給我完滿的答覆,他不喜歡顯露自己,與世無爭,這點我很佩服並尊敬他,因此我也不過份要求他,我想再從旁去訪問,也許還能獲得更多一些的資料。他介紹給我兩位學者,一是台大教授王成椿,另一位是師大的,可能我會去找前者,因為丁教授說他比較擅於發表意見,這樣說可能得到的資料也多些。
  這次的採訪,我自認很滿意,因為我認識了一位可敬的學者,並且又增加了一點我的採訪經驗,現在我覺得記者生涯確是有意思呢。因為丁教授家與姑媽家相隔不遠,同一路線,便順便去看一下姑媽,並在那兒用中飯。姑媽可說越加瘦削了,每次看到她,我就心如刀割一般,想想昔日和樂融融的家庭,如今宣告破產,闔家在憂戚中度日,除了那不知天高地厚,說話有點結巴的嘉章還會哭哭笑笑撒嬌外,昔日的歡樂,今已煙消雲散,能不感慨萬千? 唉! 我覺得那些正在求學中的孩子最可憐了,萬一因此輟學的話,該怎麼好? 姑媽呢,我也真替她憂心,姑爹一時糊塗,今再怎麼怪他也無法挽回危局了,大勢已去,他現在才知後悔,可惜遲矣! 但願天無絕人之路,給一點機會讓姑爹翻身吧,唉!
  一點多我就離開姑媽家,到士林找美金,她那天寫信來說有很多話要跟我說,且看看她有些什麼心語跟我講....結果這傢伙又跑到家專去了,我考慮了一下也跟著「追蹤」到大直去。那天美益來信要我去她們學校玩,廿六日是她們的校慶,她希望我廿六日或廿七日去,這兩天我都有好幾堂課逃不得的,因此趁今天下山之便去看看她們也蠻好的。到達家專,首先遇上的就是美益,她似乎很忙的樣子,一時找不到美金的影子,她便安排我與一位同學一起看服裝表演,然後她又忙開去了。這還是我首開眼界,初次看服裝表演,好壞我無從比較,不過我個人覺得還算是不錯的。看完表演,這才見到余秀英及美金,余一看到我來了,高興得雀躍不止,我與她不算是太熟的朋友,她如此待我,很令我感動。與美金在一起,就是笑啊笑的,很開心。晚上本要看看晚會的,後來因為票不夠,加之我也沒有多大興致,因此就打道回校了,時為八時許。

03.26 (五) 陰
  昨夜玩撲克牌玩到好晚,今天也就起得很遲,差點早飯都來不及吃了。下午龔選舞先生來為我們系演講,我聽得不甚專心,奇怪,我怎麼老是對聽演講提不起興致?
  系裡決定明晚舉行舞會,因為時間、地點的關係,幾個意見相左的同學鬧得很兇,像翁及陸兩人,平日處得蠻好的一對,今晚卻發生一串激烈的口角,平心而論,這次是翁比較理虧些,但我們也不便插嘴就是了,小孩子,鬥兩下也就無事了。嘻!聽我這口吻好像是一個老學究說的,好老氣!

03.27 (六) 陰
  心裡一直很煩,也不知竟為什麼?
  舞會就這樣決定今晚在山仔后舉行了,是通宵達旦的,這次的舞會主要是想湊合班上男女生間曾經分裂的感情(元月十日至今對峙達兩個多月之久),氣氛還不錯,與上次那窩囊舞會的氣氛截然不同,吃的東西也不少。總之,這是一次還算「成功」的同樂晚會。

03.28 (日) 陰雨
  為補昨夜的睡眠,今天當然大部份時間都用來見周公去了。中午醒來一次,到研究所看了下報紙,回到宿舍又睡了一個下午。參加一次舞會,可耗費了我不少的精力體力,划算嗎? 唉!
  寢室除了我外,已空無一人,同學都回家去了,望著空蕩蕩的宿舍,才稍稍領會到蘇東坡「燕子樓空,佳人何在? 空鎖樓中燕」的悽然情懷,此時我真想也收拾行李回到圓潭的家,本來都已隨時日的拉長而逐漸痊癒的HOMESICK,今再度復發,然而我怎麼回去呢? 旅費、稿子、時間....都是值得考慮再考慮的問題,啊! 越想回去就越不能回去,再沒有比此時更想念屬於我的故里、親人,寂寞包圍著我,我真想哭,我真想大叫,寂寞是多麼可憎而可怕的魔鬼啊! 上帝,驅走這魔鬼吧,可憐我這有家歸不得的孩子,啊! 我怕寂寞,我不要寂寞啊! 噢! 像受了驚嚇,我心跳好快啊......
  我整理了一下東西,然後到姑媽家來,在直覺上,我當我已回到圓潭的家,雖然這裡已蒙上一層憂悒的色彩,不過我已稍稍獲得了一點慰藉。

03.29 (一) 陰雨
  上午十時許到浦城街訪問王成椿教授,他講得很多,可惜有許多東西我都一知半解,且他講的這些理論與丁肇中的新發現並沒有多大的關係,只能另外撰述,我深為這篇報導文惶恐,勢如騎虎,不寫不行,蓋我既找上他,而他也很誠懇地跟我談論,我怎能賴掉不寫呢? 只是該怎麼下筆是一大難題,科學這東西我懂得奇少,我真不敢想下去了......
  心裡又感覺厭煩了,這幾天才開始的,本來我不是都很愉快的嗎? 怎麼突然不愉快了? 連自己也搞不清楚,莫說別的了。

03.30 (二) 雨
  花了半天的時間給王成椿教授寫了封信,請教他一些原子能的問題,他很和氣,而且很熱心,想他不會令我失望才對。但願老天保佑,否則我那篇稿子可交不出去了。
  中午睡了一覺,醒來已四點多,其實我知道我並沒有睡好,呈著似睡非睡的狀態,老實說不睡也罷。
  去找美惠聊天,得悉旗山中學代表隊(參加台灣區中上學校聯合運動會的)就住在延平北路的中興旅社,我非常高興。看到那些學弟妹們,尤其是昔日一起騎單車上學的郭素鈺,就好像我已回到家鄉一般,我快樂極了,似乎好久沒有過這樣興奮的了,我們一直暢談到十點多才離開中興旅社,這是旗中之夜,這是令我難以忘懷最快樂的一夜。

03.31 (三) 雨
  記得昨天中午姑媽跟我提起失眠之事,她說她最近每夜不至翌晨三、四點都無法成眠,痛苦得令她常有厭世的念頭。我於是安慰她說失眠的痛苦我嚐得最多,大一上學期我就常患失眠,當時我何嘗不是常有想死的念頭,後來幸好漸漸趨於正常,我要姑媽不要怕,想開一些....安慰了她半天,結果昨晚我自己老毛病又患了,也不知是否太興奮了,幾乎什麼事情我都想到了,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我清晰地聽到時鐘嘀噠嘀噠地響著,一點,兩點....五點,我的天! 我還睜著眼睛? 時鐘每敲一下,就倍增我的恐懼心理,難道見鬼了? 氣死人。後來嘛,總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今早醒來,已八點多,美惠也這時才起床,還好,要不然那可不好意思了。梳洗餐畢,我便告別美惠回到姑媽家去,卻踫巧遇到昨晚那幾個學弟妹,我們一起到師大為旗中代表隊加油。
  下午回到學校,寢室仍空無一人(放春假中),不過我已不像前幾天那樣難過了,還睡了一舒服的中覺。明天開始上課,所以晚上也有幾位同學回來了,就是英文A組的幾位,翁、陳、周等。
  周「發誓」以後再不跟她的那位在一起,還哭得很傷心,戀愛真是有意思,有笑,有淚,有....看她吧,一氣起來就發誓,天曉得她的誓言可靠性有多少,這不是她的第一次第二次發誓了。啊! 我記這些幹什麼呢? 真是無聊。

[註] 當年記下這些同學點點滴滴的「無聊」之舉,今日講給老同學聽,她們都高興極了,很多事大家都已忘光光了,藉著我的日記回憶往事,大家常邊談邊笑出眼淚來,啊! 可愛的無聊之舉。

04.01 (四) 晴
  原來想下山採訪去的,但想想又懶得動,乾脆星期天再去算了,反正不很急,我這人向來不到臨渴不掘井的,本性難移,奈何?政大的林政雄等三人下午到本校來商討辯論事宜,翁去接待他們,商討完畢,他們提議到台北看電影吃飯,因為我與林也有兩面之緣,所以我也在被邀請之列,到後來陳也加入行列,於是六個大孩子便「浩浩蕩蕩」的向台北進發(因為來回幾乎都成縱隊行列,好笑得很),我們先在一家小館子吃晚飯,然後到愛國戲院看「不如歸」,這片子很不錯,其中主角都長得極美,劇中那位小女孩尤其可愛,演技又精湛,實在值得一看再看三看哩。
  十點多我們才回學校,今晚看到蔡與賈某人在一起,看情形以後又有好戲看了。

04.02 (五) 陰
  台大校長錢思亮的公子錢復先生來為我們演講,講一些他的留學生活及其他。聽他一講,我反覺得「留學」真是可怕極了,不過他講的都是真情,只要有信心,任何困難都能克服的,否則如今怎麼留學生會與年俱增呢。錢復真是個了不起的青年,廿六歲即得了博士學位,口才流利得令聽眾無不服貼,真佩服他的才能。施(筆友)的回信好快,可是每次看了他的信我就有點火,老實說我已沒多大興趣來回他信了,我覺得他們為什麼都那麼狡猾,而且也很小氣兼傲氣(台大又怎樣),下次回信非大大挖苦他一頓不可,唉! 無聊透了。

04.03 (六) 陰
  今天滿肚子氣,情緒懷透了,簡直不知如何是好,以後我一定不當記者了,氣死了,我才不屑去巴結那些勢力眼呢。

04.04 (日) 陰
  現在,我總儘量設法不上台北,要是沒什麼急事,我一定不下山了,每次一來一往,可也花了不少精力物力,還有最寶貴的時間。我現在倒是非常重視光陰了,以前,我竟不知白白地虛度多少光陰,可是我真惶恐,以後我是否能牢牢地把握住它?是的,我懷疑,我迷惑,啊! 我是傻子!
  雖然,我沒有下山,可是我真不知今天做了些什麼,如今我對寫稿(非自願而是被指派的)感到非常地不耐煩,並有種好似厭惡的感覺,為什麼? 我如此地沮喪? 唉!一切,還是認命算了,我本是個平庸的人,我也不可能有什麼成就的,是的,我相信命運,讓命運來支配我的一切吧,我想我是無能支配命運的......

04.05 (一) 陰
  早上利用週會時間做了個心理測驗,我覺得這種測驗也蠻有意思的,有些令人臉紅的問題,我也照實答了,不過後來由於時間太匆促的關係,有些我便亂答一氣了。這幾天幾乎每晚都要到子夜才睡,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名堂,說來說去,都是趕稿一類的事,煩死了,不過老實說,當把要寫的稿子趕完時,那份高興的心情是很難得並值得的,也就是最快樂的時候了。

04.06 (二) 陰冷
  出奇的煩,煩得我心慌,為何上天待人如此不公平?

04.07 (三) 晴
  今天上午上王成椿教授那兒,帶稿子給他過目,中午被王師母留下來吃飯,將近一點的時候才趕回學校,逃了兩堂英文課,心裡很難過,可是沒辦法。最近以來我荒廢了許多功課,寫稿已夠我受的了,最傷心的莫過於辛苦的結晶卻被摒棄不用,像那篇職業甘苦談,唉! 不提那了。
  我覺得王教授的為人還不錯,蠻熱心的,我很欽敬他,他對學生非常愛護,唉!如果我遇到的師長都能像他一般,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般沮喪了。不過一切都不管了,想開一些算了,否則再這樣下去,我真要成神經病了。又一件麻煩事,教官希望我入黨,我對它毫不感興趣,真不知該怎麼辦,煩!

04.08 (四) 晴
  為了想多找些有關丁肇中博士的資料,今天特地跑到他曾就讀過的「和尚學校」建國中學去「挖」,結果那負責人還算好,幫我查了半天,最後查是查到了,只是太少了,於是我打別的主意,找他母親談談,打電話的結果,她沒答應,倒是其父丁觀海教授願意寫點資料寄給我,我感到非常內疚,這樣去打擾一個我敬慕的長者。唉! 記者就是最惹人討厭的,回去最好寫封信感謝他並告訴他我的立場,但願他不會誤解我,並原諒我的唐突,否則我會感到非常抱歉的。
  麗寧與我一起下山,原來打算到建國中學一趟回來後去看電影「珍妮的畫像」,可是因為時間來不及(我本想去採訪的)就罷了念頭,於是麗寧到她祖父家,我去看一下美惠。後來採訪取消,我便到士林找邱美聊聊,然後請她陪我去找久沒通信的王太太,好幾次我就想去找她了,可是路不熟,加上時間又太匆促,因此都沒找成。這次找到了居所,卻沒見著她,大概上班去了,只有她女兒在。撲了空,我與邱旋即去士林街上逛逛,邱美請我吃冷飲,一面吃一面大發牢騷,她似乎也很不滿現狀呢。
  今晚煩得我都要昏過去了,上帝待人太不公平了,有些人那麼快樂,有些人又一逕地在痛苦中度日,唉!......

04.09 (五) 晴
  今天等於上了十堂課,煩死了,由於開座談會的關係,失去聽一場精彩辯論會的機會,蠻可惜的。

04.10 (六) 陰雨
  連收到大哥、二哥的來信,大哥信裡只提到在楠梓買了一塊地外沒提到別的。哦!對了,他說最近耳朵好癢,是不是我在念他,當然囉,哪一刻快樂時辰或氣悶時不想到他的? 大哥對我的關愛是我這一生一世都不會忘懷的。大哥又轉了一封信給我,是美國何太太寫來的,她又寄東西給我(大概最近可以收到),她對我實在太好了。另外一封是二哥寫來「教訓」我的信,他期望我有機會出國深造,至於入黨的事,暫時不要考慮,正合孤意,目前我該做的就是用功讀書,我對政治才不感興趣呢。我很開心,收到幾封都充滿著關愛的信,我還有什麼好氣餒的呢? 不過人有時候奇怪得很,像我,有時儘管沒得到什麼,也會知足,可是有時明明得到了自己喜愛的,卻又不滿足,直到現在,我還摸不著自己的心意,連我應持何種人生觀也茫然不知所措,人,真是莫名其妙的動物。

04.11 (日) 陰雨
  陽明山這鬼天氣,晴晴雨雨,防不勝防,害得我這兩天也生起病來了,還好僅是輕微的感冒而已。不過這一年來我身體好多了,記得一年級時,真不知光顧過多少次醫務室呢。本學年卻未曾涉足過,幸甚,可見我是漸漸能適應陽明山的天氣了。原來約定今天偕同邱美到台北看「珍妮的畫像」的,但因為這種「不是出門的日子」,我便打消去意,留在學校完成「丁肇中其人其事」的文稿,但願邱美見諒不生我的氣才好。
  「老的」(智美)送給我一首打油詩,很有趣,茲錄於后:
憶 大 一 下 (第00九寢室)
趕早忙為練琴乎? 羞靨卻道煉情來
曉鏡但愁綠雲擾,膠水四散月輝寒
總務門前團團轉,只為一閱愛之桂
一襲夾克伴舞歸,池畔再見夢芙蓉
不問枕旁鍾與錶,莫詢李子糖與餅
喃喃細語更還道,還是咱們老相好
  -- 謹以此贈「老頭」一笑! 「老婆子」54.04.11 誌
  不管它像不像一首詩,也不管其措詞如何,它卻道出我們大一下寢室的形形色色,幾個月的「抵足共眠」(兩床相併,與智美同睡上鋪)使我與智美成了莫逆之交,啊! 我真幸運。

[註] 我這個「老伴」智美後來移居美國,今已失去聯絡。

04.12 (一) 陰
  這兩天真好,連收了好多封信,我是喜歡給朋友寫信的,但我更喜歡拜讀親友的來信,這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啊。默萍(林崇漢)要我把中國名歌精華寄還他,完了,那本被我搞丟了,下次上台北再買一本還他吧。友佳自謂差不多一百年沒寫信給我了,好傢伙,我正想去登報「聲明作廢」呢。麗月已經不再在糖廠做事,到台南學裁縫啦,她表示願意為我做件一九六五年最流行的衣服,我的天,去年流行上空裝(泳衣),那麼今年呢? 真不堪設想,我還是叫她幫我做件十八世紀的吧,嘻!

04.13 (二) 陰
  怎麼也沒想到文枝會寫信給我,她結婚了....我謹以一顆最虔誠的心祝福她與她的他白首偕老,有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本來還不討厭社會學的,可是近來講到婚姻問題,越聽越不是滋味,當然我們不能要求老師不講課,但他也著實講得太露骨了,聽得我坐立不安,乾脆向老師請個假,不聽了。邱美也沒聽,她陪我上醫務室看病,拿了幾粒藥丸子吃。今天又沒洗澡,水太涼了,怕洗了感冒加重,划不來。學校真是一貧如洗,連買木碳的錢都難籌措出來,可憐兮兮,唉!

04.13 (三) 陰
  絞了不少腦汁給何太太寫了封信,寫得不好,但願何太太不見笑才好。因為碧英的朋友來,她要我向英文老師請堂假跟她一起上陽明山去(她是A 組,沒課),上完第一節課後,我向老師請示一下,結果他很不高興,只勉強地說:「這樣妳會損失慘重,不過妳若想耽擱一堂課的話,妳就去吧!」我聽了心裡一震,不安地走出教室,毫無輕鬆的感覺。陪他們走了一段,越發覺得不對勁,心裡奇難過無比,所以在下課前廿分鐘,我告知碧英原委,又溜進教室聽課。雖然沒有聽到什麼,可是我內心感到安慰多了。唉! 有時候我真是糊塗到家了,竟打著逃課去玩的主意,我竟然會如此不守學生的本份,我竟想這樣白白浪費家裡的錢,浪費寶貴的時間....我真是該打呢。還好我沒有迷糊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我必竟清醒了一些,哦!我必須能夠自制,不能再糊塗下去。

04.15 (四) 陰雨
  今晚有電影欣賞會,本來鄭老師要於下午七點召開班會的,後來不知為何又取消會議了,太好了,事實上如果不取消的話,可能會有不少人缺席呢。「伊人何時歸」是西德片,我最欣賞其中的插曲「聖母頌」及「催眠曲」,唱得動人極了。還有劇情也相當感人,結局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女主角以全部生命的代價,男主角以本身的富貴去換取愛情,這種愛情是非常偉大的。唉! 真羨慕他們,哪天我能真正嚐到「被愛」同時「愛人」的滋味?

04.16 (五) 晴
  又像著了魔似的,情緒壞透了。聽民法及政治課真是受罪,兩位授課先生都是不受歡迎的,一位嘛,說起話來口沫橫飛,看了很不舒服; 一個嘛,一付陰沉的面孔(不過人實在還不錯,可能自信心不足而顯得怪怪的),看了煩心,真是,不知該如何說起。
  國軍文化訪問團今天下午造訪本校,本系下午的課都免上。自己看了點書,然後與高富美、郭雪玉到法美寺散心,趟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中的浮雲,隱現雲端的遠山,悠哉遊哉,是人生一大享受。以後,我一定要常到這兒來,享受這大自然無價的賜與。
  今晚去看憲光康樂隊的表演,節目還可以,很能收解頤之效。

04.17 (六) 晴
  每次都好遲才給施回信,他四月初寫來的信,我擱到昨天下午才回,結果他今天再度來信「抗議」了。嘻! 真好玩,他還以為我早回他的信,而信被竊了呢。今天他大概就能收到信了,想他一定氣扁了,不才怪呢。R 來信表示要到華岡一遊,我一時也抓不住主意,讓他來呢? 抑或拒絕他? 如果讓他來我真怕他....如拒絕他,又未免太那個,可說毫無理由。唉! 真是左右為難,算了,過幾天再想吧。
  今天天氣很好,在華岡來說是很難得的,說這裡的天氣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誰能把握住明後天甚或今晚會不無變化,我感冒久久不癒也就因它而起的。明天我得下山去採訪,明晚系裡又要舉辦舞會,我提不起興致去參加,還是留在寢室靜一下身心吧,雖然目前男女生已和解,但我對這樣的活動已然沒有多大興趣了,這是我的個性,不能自己的。

04.18 (日) 大雨
  一早醒來,即聽到窗外淅瀝淅瀝的雨聲,老天可真會戲弄啊! 明知道我今天非下山不可,偏偏下場這麼大的雨,台北街頭積水盈尺,這種天氣! 真是豈有此理。與李荊蓀(大華晚報董事長)約好九點在大華晚報社見面,誰知我竟走錯了地方(先到館前路的社址),迨趕到酒泉街廠址時已逾時半個鐘頭,又逢李先生外出,我在那兒等了半個鐘頭,他方回來,還好有報紙讀,否則真太難打發時間了。社長耿修業先生倒是挺和氣的,平易近人,李荊蓀先生也很好,沒有擺什麼架子,會擺架子的人最討厭了。
  採訪完了,我便往中和找英子,已一個多月沒來了,誰道英子又去了台北,掃興!不過此行另有一目的,就是「採訪」德昌(英子二哥的兒子)那小傢伙,寫篇母親節的專訪稿。兩點的時候趕回學校,順道去土林找美金,想跟她談幾句知心話兒,她卻溜去看電影了,我直等到五點,乃失望而回,今天運氣不太好。今晚的舞會我費盡口舌託辭不去參加,現在對那玩意兒真的不感興趣,我寧願一個人靜靜地留在寢室看點書,或給親友寫寫信,跳舞,如今我感覺出,如非與自己喜歡的人一道跳,實在太沒意思了,以後我會少參加這種活動,人家要說我古板就隨他吧。

04.19 (一) 陰
  新聞英語教授請假,沒課,顯得好輕鬆,可是心靈卻空虛得很......

【待續】

回作家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