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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山中學五十年代生活點滴回顧

『上學』:
五十年代的高雄縣立旗山中學(旗山國中的前身),不是目前學區制,而是招生制,因為是北高雄最早成立的中學校,校長林福星治校政績風評甚佳,旗山地區考不上台南、高雄、屏東等三所中學的學子,或不願、無法負笈他鄉就學者,第二個選擇當然就是旗山中學。因此學生來自旗山附近各鄉鎮,有的甚至遠自高雄市、大樹、燕巢、田寮、南化、九如、高樹、南化等鄉鎮;學子為節省家庭開銷,絕大部份均以通勤上學。

旗中大門


同屆同學中有一個家住田寮鄉,他後來與筆者回味往事時,告訴我,他讀書是如何辛苦。他每天早上五點半前「天剛露曙光時」,即必須摸黑出門,而且當時田寮到溪州騎自行車比走路困難,因為山間完全是「羊腸小徑」,道路彎曲高低不平,騎腳踏車非常困難,當然沒有客運車可乘,所以靠兩條腿走山路,是最好的辦法。還必須越過「中寮山」山坳處,才能下山到旗山溪州,然後才有火車、客運車坐到旗山,而每天下課他必須趁著天未黑時立刻趕回家,否則回到家可能已經是月亮高掛天空了。
筆者本人更有一件非常難忘往事,就是民國五十二年,初二暑假第一次返校日,要回學校打掃並拿該學期成績單,當天收音機廣播有颱風侵台。當年沒有現在資訊這麼方便,學校更不會藉媒體宣佈是否停止返校,而且返校與否,是攸關到品操,當年的家長、學子大家比較老實,心理想的,務必遵守校規照表操課。因此,清晨天是下著濛濛雨,即帶著雨具出門,搭客運車返校。
早上出門尚有客運車可坐,但到學校後,風雨大作,領了老師發的成績單後,老師交待盡快返家。當筆者回到車站,發現客運車「里港線」已停開了。鄉下孩子也搭不起計程車、三輪車。怎麼辨,通訊又不發達,當時家中、村上根本沒有一支可連絡的電話或現在的手機,即使鎮區同學好意邀至他家中暫住,待風雨停了才回去,要住同學家無法向家人報告,怕家人擔心,一群人計議決定,用二條腿走回家再說。
當走到現臺三線舊手巾寮橋時,溪水已暴漲高出橋面,並超過半個人深,水又喘急,已超過當時一個鄉下小孩能忍受強力渡河的能力,於是大夥兒商議,走上游看看,有沒有水比較淺的路可返家。於是轉回旗尾,然後走中壇經清水港,也可回臺三省道。到了清水港(美濃溪淹水區),看水也有半人深,但洪水流速稍緩,彼此以手拉手隨同跟著欲過河大人走。在有驚無險狀況下,總算渡過淹水區。由旗山回到土庫,總共花了將近四個小時,走了二十多公里路才回到家。憶起往事,與目前學子上學均有家長護送保護,一有颱風、豪雨,即立刻能知到不用返校資訊,比較起來,時代的進步,幼時讀書生活情形的困難,真是感慨萬千。
『高雄客運』:
高雄客運跟北高雄人,早期作息可謂息息相關;目前延平一路、復新路口之「主幼商場」,就是當年「高雄汽車客運公司」的旗山總站,大概民國五十七年左右高雄汽車客運公司才在現在「五堡尾」香蕉園內增設「旗山北站」,復廢旗山總站遷「旗山南站」,也是六十年代以後的事。五十年代「旗山總站」可以說是北高屏大眾化交通樞紐,是旗山鎮與附近寶來、六龜、美濃、三民、甲仙、杉林、溝坪、木柵、內門、里港等九鄉鎮來往交通幅射中點站。當年的旗山總站可以說,從清晨至夜幕低垂時,站內是人潮不斷,站外攤販、計程車、三輪車雲集,由車站發出或轉停靠的車輛,是車車滿,一輛一輛帶走滿車人潮,可以說是班班客滿。車站內外省、閩、客、原住民口音雜陳,四面八方湧入的旅客人潮來到旗山,可不是把旗山當過路站,而是入境消費者,為「高雄汽車客運公司」的最輝煌黃金年代,也帶動了旗山鎮市區內各行各業的繁榮,為旗山商業最風光時期。
高雄汽車客運公司的客運車,五十年代,新車、好車用在高雄-旗山-美濃線上,而六龜-旗山,甲仙-旗山,溝坪-旗山,內門-旗山,里港-旗山,因為上述路段路面尚有部份未鋪柏油路,「客運公司」不以載客收益率計算,而認為碎石路損害汽車率高,就將舊車改跑這幾條路線,乘客是沒有抗拒的選擇。
尤其「里港線」,因手巾寮至土庫北堤防段均是石子路,所以可以說「高雄客運」將最爛的車子都放在「里港線上」。那種車子,一碰到下雨天,是車外在下雨,而車內是在漏雨,甚至漏到必須在車內撐雨傘,當年塑膠雨衣非常珍貴,乘客出門帶雨傘為主,如果像目前塑膠雨衣那麼便宜,坐汽車穿雨衣並非笑話。因此氣憤的旅客常在車內座椅木質部份上,常被刻上「乞丐公司」、「烏龜」等字畫。
當年清晨上學搭的客運車,一部車容量應該是可以載四十五人,但往往超載一半以上,有如擠沙丁魚般。因為汽車是由里港發車,清晨能趕到學校只有兩班車,就是6.40,7.10,如果錯過這兩班車,就會遲到。客運公司為了減少成本增加收益,以少輛多載,不願增加車次,因此除了十公里內學子為減輕家庭負擔及不願擠車而會騎自行車上學外,大家只有忍耐擠客運車,筆者年幼時瘦小,就是擠客運車擠出來的。
而由里港發出的客運車,到了土庫車子已經快塞滿了,上車必需要用擠的,而到手巾寮,車掌小姐還得由外向內用手推,在塞進十人左右,常為塞人入車,延誤開車時間,甚至於車掌小姐無法上車的窘事。當年上學趕車擠車之苦,是目前青年學子無法體會出來的。日前我曾聽一位朋友說,他曾坐「高雄客運」的汽車往美濃,由楠梓坐,經里港到美濃,一部賓士大客車只坐他一個人,司機還很幽默的的笑他他是「高級客人」,公共交通的使用,可以說「此一時彼一時」。
『到學校』:
不是老王在賣瓜,當年的學生上學是非常守規矩,不管搭客運車或火車的,下車後就主動排隊,高年級的也會主動當帶隊長管束,同學均會樂意配合接受指揮。當年教官沒有目前的辛苦,他們是站在校門口或騎著自行車,沿重要道路觀察學生上學的秩序、安全而已,學生上學就是上學,因已完全在家用過早餐,不會沿途去買早餐,也沒有電動遊藝場可以逗留,上學立刻進校門是唯一之路。

中庭花園

中庭花園

中庭花園


學校門口糾察隊,「旗農」是會派一人在路口指揮交通,「旗中」因位於香蕉園農道內(目前中學路尚未開闢),沒有交通問題,不用糾察隊指揮交通。糾察隊員是負責檢查服裝,登記遲到而已,可沒有目前學校糾察隊那麼危險、辛苦,整體要在馬路上攔放過往車輛,維護學生進校門安全。
『課餘活動』:
學生下課休息十分鐘做什麼,除了上廁所就是,搬手霸(比腕力)、踢毽子、玩橡皮筋,踢毽子。這些娛樂,是由國民學校延伸至初中,高中部就少了。有些同學聰明的,由糖果店批貨,供同學課餘購買抽獎。當年旗中、旗農初級部是頭戴草蓆帽,高級部則戴大盤帽,上衣領襟並配有校名銜片,這些配備目前已經改掉。當年在教育局的思維,加上政府欺騙人民,要「反攻大陸」的年代,認為初中是童子軍,高中、職要受軍訓訓練,是準「預備軍人」。可以說是在學校推行一貫的軍事基礎教育,穿著、行動,就有點比較濃的軍事管理味道。
當年「旗中」、「旗農」雖然各有籃球場兩座,可能因籃球較貴,學校買得少,借用也是非常困難,因此是一些在學校有特殊籃球表現學生的專利。而玩足球、排球,球又較便宜,因此球也較容易借到;加上玩球不必限定人數,因此當時放學後留在學校踢足球、玩排球是最容易參與的運動。至於,棒球也有人玩,但學校提供的有限,棒球球具大部份是自備,可不是每個同學玩得起。
『週末假日』:
學生如果沒有遇上考試,有週末是沒有假日的;因為假日鄉下孩子是要到自家田園幫忙父母工作,市區的的同學則必須幫家人做生意。因此週末同學可以以交通問題或與同學討論功課為由,逗留在旗山;然後就到旗山、仙堂兩家戲院看場電影。中餐如果沒有帶便當,就在街上隨便買個東西果腹。而我呢,媽祖廟前有家非常好吃又便宜的陽春麵店,乾麵是三元,湯麵二元,五塊錢絕對可以將鄉村小孩子肚子餵飽。看場電影,學生票三塊五毛,老爸給的一週十元零用錢,往往就留在週末一次給報銷掉。
有時,週末約三、五同學遊鼓山公園,聊天打屁。當時勞力時代,營養雖然不良,但個個身體磨練的壯如牛,是遊「鼓山公園」,不是現代人流行的登山運動。當然也有人會去鼓山上偷打撞球,或到媽祖廟前租書店看、借漫畫書,到大溝頂「德昌書局」看書、買文具。不然幾個死黨走路到旗尾糖廠吃冰棒,當時旗尾糖廠一支冰棒二角,最時髦冰品是冰淇淋,冰淇淋是以細冰加上一點奶膏、糖水而已,沒有目前那麼高級樣式也多。糖廠目前尚流行的招牌冰品健素冰,當初只有細泥清冰加健素、糖水而已,可沒有紅豆,當時健素冰也是珍品。
當年旗山附近郊外野遊,爬旗尾山是最高階運動,因為旗尾山當年不要說水泥步道,連明顯的山徑路標都沒有,因此登頂難度非常高,如果沒有經驗的人帶路,往往會迷路,筆者與同學第一次因沒有熟人帶路,爬了半天,就迷路在半山腰,沒有登頂成功。不死心,隔了一年,「登頂成功」,留下一張現亭閣基地處合照照片為証。記得旗尾這邊沒有路,當年大部份爬山路線由瓢葫湖越旗尾溪,才能由竹仔寮這邊順利登山。看到目前旗山一頁情柯站長報導,爬山的路又寬也有水泥階梯,令人真羨慕。

旗尾山頂


目前「三桃山遊樂區」似乎沒落了,但,他可是五十年代,北高屏第一個開發成功的遊樂區,而且空間沒有現在的寬廣,只有目前的二分之一。但在五十年代北高屏沒有一處遊樂區時,逢年過節踩青,遊三桃山、旗山街,是北高屏人民的唯一最佳選擇,甚至於中、北部人南下遊覽,必遊三桃山。三桃山春節、中秋是人擠人,車站至三桃山的路上是人潮絡繹不絕。另外,三桃山後面的馬頭山也是學子登山點。馬頭山只是山形奇特,山不高又不險峻,大家把它當做假日郊遊點而已。

三桃山


『我們的校長老師』
我們的校長,永遠的校長林福星,前我已敘述一些,在此,我說同學中叫他的綽號叫「黑君」,可不是布袋戲的黑白郎君,而是象棋的「黑將」。林校長可能因為他受日本教育的關係,加上臉又比較黑,經常板著臉,不勾言笑,應該是綽號的由來。他經常如神龍般,見首不見尾,學生做壞事被他發現,他不會當面讓你難看,當埸責罵處罰你,而會叫你到校長室見他。因為我沒有碰過,我不知道到校長室,林校長是如何責備學生。但初三時,因我們的班就在校長室旁,經常看到被叫去的學生出來似乎留下很悲涼的臉孔,可看出學生進去後,林校長不是以打罵,而是以教導啟發,致使同學產生做錯「後悔」之心緣故。也可見受到林校長召之入校長室,不是責罵、處罰,而是苦口婆心的教誨。
林校長是標準的台灣人,受的是日本教育,中國北京語是後來學的,因此講話中國北京語中夾帶著台灣土音用詞。有一次朝會,他上臺訓話時,看到臺下有兩個同學稍息,沒有靜立,在亂動。他就指出:「高三忠班第幾排第幾名,高三孝班幾排第幾名,同學請出列」,高三忠班是女生班,高三仁班是男生班,兩人受點出列,雙雙站在司令台前。然後林校長就說了,「您們倆個是怎麼幹的」。此語一出,林校長講話平常語調又重,全校師生簡直笑歪了;其實他的意思是說,您們兩個是在幹什麼。
旗山中學令我懷念的除了帶我們二年的導師「李維康」之外,就是英文老師「鄭慶輝」,鄭老師本家旗山人,聽說家庭不錯,上課每日西裝著身,皮鞋又經常不同更換,是個「大帥哥」,對學生要求甚嚴。他教的英文是易理、易會、易通,這是筆者的認為。但筆者外語能力吸收甚差,尤其受到一年級另一名英文教師的誤導,二年級鄭老師正確教導下,仍然在一直跟不上。我記得,有一次,筆者「新英文法」未帶,依他的規定,須以竹鞭打「一百下」,但可以「分期付款」打,因為學期末,我是由上學期分期打至下學期開學才還完。至今,我是忘不了,但是我沒有恨他,是我資質不好,否則在他的教誨下,我如能英文上與其他科目同樣拿高分,應更有一番成就。其他網站曾出現的湯文雄、蔡文雄兩位老師,在學生心目中,也是良師;另外,葉少軒老師,給我國畫的指導,使我增益不少。


『結論』:
總歸一句話,五十年代旗山的中學生,出生於臺灣光復,生活歷程均是艱苦時代,有一餐沒一餐之家庭大有人在。尤其到了五十年代,因為當時的臺灣社會經濟環境仍然只是供溫飽時期,而且社會上能引誘青年學壞沒有現在花樣多,加上當時家庭教育管束嚴格,一般學生均非常單純。所以我敢說,以上筆者所談的,可能有許多項,當年尚有許多五十年代的學生只有聽說過,可能連玩,均沒玩過。因為,好學者有之,另外大部份的同學,除上課外,下課天未暗時,提早返家幫忙務農是常事。
十二年前筆者想盡辦法,招了一次旗山中學的班同學會,將廿六年後,散落四處的同學一個一個找來,在楠梓聚會。並邀請導師李維康老師蒞臨指導,師生歡聚一堂,回塵往事,不勝唏噓。此後每年聚會一次,以共憶往昔,珍惜同甘共苦時光。同學中雖然沒有一個當上高官、巨富,但個個均職、事業有成,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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