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先

1995.12.30授少將階留影

　　天空本來是屬於鳥類的世界，與鳥類爭道，是人類自古以來的夢想。自從萊特兄弟於1903年12月17日，發明了第一架飛機----現代鐵騎，在北卡羅萊納州的霍克海灘上，在空中用59秒的時間飛行了260公尺，為人類征服天空揭開了新的一頁，也標誌著航空飛機時代的來臨。這一匹鐵騎的發展，從此日新月異，從萊特兄弟用59秒的時間，飛行了260公尺的螺旋槳飛機、到噴射機，進而太空船。距離也從飛行了260公尺，到數萬公里，到遨遊星際太空。速度也從每小時百來公里、數百公里到以馬克來數〔音速的單位：一馬克= 一個音速〕，未來更是進展到以光進行的速度來數〔如太空星球間距離，即是以光年來計算〕。

　　筆者五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初期，亦投入了飛行志業，從每小時飛百來海浬的飛機T-28起步，逐漸噴射機T-33，再從次音速F-86軍刀機到超音速的F-100和兩倍音速F-104。尤其是最後的二十年，更醉心於高超音速F-104星式戰鬥機的飛行。該型機在四十年代末期推出之後，創下了數項世界第一的紀錄，諸如：第一種突破兩倍音速、最高升限超過十萬英呎、海平面最大爬升率。在我們那個年代，飛F-104星式戰鬥機，常以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來自稱，乃取其高來高去之意。

　　曾經有人形容，飛F-104星式戰鬥機的飛行員，是追風的英雄；也曾經有多少年輕人，追尋「飆速」的快意。一旦你飛了F-104星式戰鬥機，循著已經穿越的音速，奔馳在三萬五千英呎的同溫層高原，當空速表指針輕輕的劃過“2”，到了兩倍音速，你把所有其他的聲音，遠遠的拋在身後的時候，神氣油然而生。再想像你自己，頂著音波的前端在前進，又彷彿看到兩旁的音波，從空速管向後延伸，像一隻雄壯威武的鷹，展開翅膀翱翔在廣闊的藍天，又是另外一種神氣。除了速度，F-104的高空鑽升，更是飛行中難得的經驗，縱觀我空軍的飛行史，除了U-2高空偵察機以外，就只有F-104的飛行高度，可以飛出大氣層。從地面階段開始，準備作業就挺辛苦的，首先為了表現飛機的最大性能，所以要卸下翼尖的副油箱，讓飛機盡可能的輕巧。然後飛機直接拖到起飛的跑道頭，以節省滑行的油量，飛行員在其他工作人員協助下，著上高空壓力衣，最後還要在跑道頭旁的警戒室，戴上氧氣面罩，吸取三十分鐘的純氧。目的是驅除身體各骨關節間的氮氣，避免因高空壓力的減低而造成氮氣的膨脹，到時候全身僵硬無法操作飛機。一切就緒後，飛機起飛爬升到四萬英呎的高空，像一匹脫韁的野馬，拖曳著一道長長的凝結尾(註1)，騎著怒吼的發動機，呼嘯在無邊的空際裡。當飛機加速到拉升的速度，柔和的建立鑽升的仰角，每零點一馬克可以換取四千呎的高度，飛機高飛、高飛、向上高飛，綿延不斷的白雲，都成了腳下的地毯。飛機瞬間通過五萬呎，飛機的進氣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九霄雲外的臭氧，瞬間流遍了全身(註2)，六萬呎、七萬呎都一轉眼飛過，頭上的天空泛著深藍，盡目遠眺天邊的地平線，漸漸的起了弧度，此刻的飛行員都禁不住興奮的心情，來個鷂子翻身美麗的身段，然後帶著高空飛行豐碩的收穫，緩緩飄回初始起飛升空的基地。

　　憑著大速度、高高度的性能，F-104還兼負了一項很重要高空攔截的任務，這項任務，唯有像F-104這樣卓越的性能才能達成。那年配合新建構的作戰管制裝備，筆者參與了航線的設計及攔截參數的建立，當然也是由我擔任這項高空攔截任務的遂行。驗證飛行時，由另外的飛機以一點二馬克超音速的速度，採高空向本島進襲，我接到指令後，緊急起飛攔截，初始爬升到三萬五千英呎高度，很快加速到一點六馬克，到達攔截轉彎點時，管制中心下令我右轉爬升攔截目標機。這時候考驗我F-104性能的時候，我必須一邊轉彎一邊爬升，速度仍然要保持一點六馬克，我懷疑這種情況下，飛機的性能，能否達到航行作業計算出來的數據？我下意識的加了點油門，以免在把大部份的注意力放在對外的搜索時，速度減低下來，即使攔到目標，速度不夠的話，也無法達成攻擊的成果。事實上，我是多慮了，當我快轉到方向，高度也到了四萬多英呎，目標機活生生的就在我攻擊的距離內。低頭瞄一下我原先擔心的速度，這一瞄倒嚇了我一跳，速度在爬升中非但不減速，還能加速到一點八馬克，真是驚訝F-104卓越的高空攔截性能。成功的達成攻擊後，我利用餘速通過目標機，搖了搖翅膀，我驕傲的讓他瞧一瞧星式戰鬥機優雅的身段。

　　這次高空攔截演練，證明了F-104星式戰鬥機，確實是堅實空防安全的最佳保證，卓越的性能，讓它獨領風騷了三十餘年，也成就了空軍無數建軍名將，如今雖走入歷史，但也留下一段空軍建軍的佳話。

註1：凝結尾-----飛機的噴射氣流遇到同溫層零下55度的空氣所結成的雲狀

註2：九霄雲外的臭氧-----係指地球大氣的頂端臭氧層為一般普通飛行極至的高度

2005年10月12日登於台灣時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