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先

    民國四十年代，在台灣每逢慶典，諸如：元旦、青年節、國慶日等，每個慶典，鄉鎮裡的中、小學學生，都要集合到鄉鎮的體育場，舉行慶祝大會。慶祝大會最重要的是，恭讀慶典文告、呼口號，甚至還要遊行，這些活動，大概除了我們三、四年級生還有點印象，其他大概不知道這是什麼碗糕？

    這些慶典活動，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四年級那年的一個青年節，全鎮的學生，都集合在鎮的大操場。慶典活動行禮如儀的進行著，頭上的大太陽曬的每個人腦殼都發昏，一些體力不繼的同學，三三兩兩的被抬到後面的樹蔭下休息。恭讀慶典文告是不會停止的，可是同學們那有心情去聽台上唸的是什麼？只求時間趕快過去。所以隊伍裡面，都在東張西望找些新鮮的玩意兒。

    此時，空中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由遠而近。不一會兒，就看到一架綠色雙層機翼的小飛機〈後來我當了空軍後，才知道那叫PT-17，是官校的教練機〉飛到了大操場的上空，時兒高、時而低，衝過來又衝過去。就看同學們的腦袋，隨著這架飛機，來來去去的轉著。這時候台上穿著軍服的長官〈後來知道那是軍訓教官〉，大聲疾呼：「把頭轉過來，看司令台這邊，專心聽文告。」專心聽文告？這怎麼可能？不要說那轟隆、轟隆的聲音，已經吵到聽不清楚麥克風裡在唸什麼，何況那個年頭，在鄉下能看到飛機像超低空一樣，在頭頂上飛來飛去，可希罕得很呢！同學們既使把頭轉過去了，可是烏溜溜的眼睛，還是跟著飛機飛來飛去。

     這飛機衝了幾次後，突然從座艙裡撒下一把一把花花綠綠的傳單，操場上同學們，已顧不得台上在唸什麼？或是教官在叫什麼？隊伍中已經開始騷動起來，只要從眼前飄過的傳單莫不伸手去抓一把。就這樣飛機轟隆、轟隆的聲音，花花綠綠的傳單，加上飛機時兒高、時而低的攪動，簡直讓全操場的人high到最高點，當然除了台上鎮長、校長那些長官外。

    等慶祝大會結束前，剛剛台上大聲疾呼的那位軍訓教官，又對著麥克風大聲講話：「各位同學：今天大家的表現很不好，一點秩序都沒有，都像一群鄉巴佬，沒看過飛機啊？」我心想本來就沒有，四十年代鄉下地方，能看到飛機這樣低空飛行撒傳單，多希奇巴啦！〈就今日也不多見〉如果教官當時把恭讀文告暫停，讓大家一齊來迎接，政府派來撒傳單的飛機，就當做慶祝大會的一部份，那才叫智慧呢！麥克風繼續傳來：「有本事就去報考空軍，也當一個飛行員啊！」哎呀！敢情這是替空軍作招生廣告啊！

    「有本事就去報考空軍，也當一個飛行員啊！」這一句話從此刻起，在我小小的心靈開始發酵。我不是要做撒傳單的飛行員，我要做一個保衛國家領空的飛行員，立志在反攻的號角下，打第一戰、立第一功的飛行員。〈這是四十年代的政治氣氛，可見當時的政治愛國教育是很成功。〉

     回學校後，在一篇「我的志願」作文裡，我把「鷹擊長空、捍衛臺灣海峽」瞄準了我未來的人生。我的班導洪善政老師，對我的志願鼓勵有加。初中畢業後，我毅然投筆從戎，順利的考進空軍幼校、官校。從慢速的螺旋槳教練飛機T-28，一路飛到高超音速的攔截戰鬥機F-104，就這樣奠定了我35年的空軍生涯，得遂當年「鷹擊長空、捍衛臺灣海峽」的宏願。

    「我要飛上青天」曾經是一個少年的夢。如今，望著窗外的藍天，曾經叱吒的風雲依舊在，耳邊不斷迴響著那首震撼人心的軍歌：「壯志凌霄，壯志凌霄，好男兒報國今朝，翱翔鐵翼山河動，掃蕩雲煙日月搖…………….擔負起天下興亡，萬里長空永保」。

2005年5月13日登於青年日報副刊